“因为涉及金额数目较大, 申请三分钟时间暂停商讨”见情况不对,杜子君按捺下满腔怒火, 抓起拍卖牌就喊。
“可、可以”主持人从满场乱糟糟的状况中回过神来,急忙高声叫道“无人入眠, 申请三分钟停拍商议时间”
杜子君想抬腿上前,却又停在了原处。因为他可以明显感觉到, 贺钦的怒气和杀意就像直指的刀锋, 锋芒所至之处,都是他不可踏足的私人领土。
“闻折柳,”他低声道,“快让他冷静下来, 起码要把这个拍卖会忍过去”
闻折柳伸出手, 啪啪直拍贺钦的俊脸儿“哥,你别生气了,我没怎么着等会我们过去揍他们,照脸上捶别生气了”
须臾间, 他忽然朦朦胧胧地想到了某种可能。
星月相依,既然他能通过月戒感受到贺钦的情绪, 那贺钦是不是也能通过星戒, 看见他刚才心中晃然而过的破碎片影
“早就过去了,哥。”他在贺钦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就算我想揍他们, 也绝不是因为伤心或者别的什么, 这只是我应该讨回来的公道。”
贺钦一动不动, 定定看着他,接受了这个吻。
“都过去了”
闻折柳“都”
他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改口“没、没过去到时候我领着你打他们去”
贺钦凝视着他,眼珠的色泽冰冷得令人心颤。他深深吸气,雪白的犬齿从暗红嘴唇中显露一隙,犹如掠食者在残杀猎物之前所做的静心凝神的准备工作。
他点点头,将闻折柳放到沙发上坐好,手指在他的领口和别针上一一拂过。他整理闻折柳的衣襟,替他拉平衬衣下摆的褶皱,再把银鹿的别针取下来重新戴正。闻折柳发现,在做着这些琐碎小事的同时,他身上的怒意也在不动声色地收敛、平息,犹如融汇进大海的雨水。
“好了。”他从容地说,继而转过头去,举牌示意,“可以重新开始了。”
这时候,底下等待观众争论喊骂的声音宛如一大锅滚开的饺子,在群情汹涌的巨大咕噜沸腾声中,主持人不得不暂时关闭了赤日弑神方的扬声设备。而通过刚才几句话的发言,未必没人看好这支凶神恶煞、素质堪忧,风格也是横冲直闯的队伍,他们的支持者也在和其他人起冲突,场面一时混乱至极。到最后,主办方不得不出动秩序维护组的nc,到处都是惩罚经验和金钱的判定电光,总算让大家伙儿安分了一点。
听到贺钦做出继续竞拍的决定,纵使主持人只是个nc,也要不由自主地在刹那间生出“得救了”的念头。不知为何,明明无人入眠的队员只是一名普通的玩家,然而主持人在面对他时,却总有一种权限等级受到压制般的窒息感。
“好的”她提高声音,响亮甜美的声波回荡遍整个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无人入眠方,继续参加竞拍”
贺钦正对那面完全透明的墙壁,在举牌之前,忽然对杜子君做了个手势。
杜子君面无表情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光在赤日弑神的房间停滞片刻,点了点头。
闻折柳还没看明白他们在筹划什么,就听贺钦举起牌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五千。”
“无人入眠方出价五千金”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大声重复,脚下踩着从悬浮高台上分离出来的磁轨动力飞行器,好似一只小小的鸟儿,盘旋在宽广的竞技场高空,力图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巨额叫价上面来,“五千金”
加姆有气无力地举起牌子,大汉嘿嘿一笑“五千五”
“六千。”他的金额甫一脱口而出,甚至还没说完钱币单位和剩下的话,贺钦就直接举牌,轻描淡写地报了一个数字
“6啊”
“熬夜队牛逼”
“就是这样,干死他们”
观众席内,声嘶力竭的叫好声轰如雷霆,不知有多少人在疯狂买商城里的扩音道具往上面喊话。闻折柳哭笑不得“熬夜队是个什么鬼啦”
谢源源握紧拳头,也被这狂热的气氛带得激动不已“无人入眠啊大家都睡不着了,不就是熬夜队了吗”
杜子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鬼名字就是你取的,你还好意思说”
加姆继续举牌,大汉额上青筋抽动,怒吼道“七”
“八千。”
卡断的时机完美无比,贺钦目光淡漠,仿佛只是说了一个再常见、再普通不过的数字。
“你他妈的八”
“九千。”
这次连听他把数目喊完的耐心都没有了,贺钦厌倦地半阖着眼皮,嘴唇张合的幅度都很小,就这么轻飘飘地,直截了当地吐出两个字。他这种拿钱照脸猛扇的粗暴作风,甚至让几个大团的领导者都看得止不住呲牙咧嘴。
整场尖叫呼喊不断,四射的彩带礼花乱飞乱炸。李戎盯着大屏幕,转头问李天玉“玉啊,你觉得,咱们现在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闲散资金吗”
李天玉好不容易合上下巴,神色复杂道“说什么呢哥,咱们团从上到下多少人,这点钱还是能拿出来的,不过”
“不过,极限也就只有这点钱了,对吧”李戎问。
所有人都被扒得光溜溜的扔进来了,哪还能有天下之火以前的阔气和底蕴李天玉纵然千不甘,万不甘,也只得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
加姆举牌的动作终于凝滞了,接二连三地被打断,贺钦那冰寒不似人类的眼神就像一个又一个轻贱的耳光,隔空抡到他脸上。大汉脸色涨红,肌肉虬结的魁梧身躯因粗喘而上下起伏,脏话在他镶着伤疤的嘴唇间不住涌动,只等着如火山般爆发出来,可他喜怒无常、手段阴狠的主人不发话,他也不敢僭越,只得生生忍着。
贺钦举着拍卖牌,这是一个持续发话的表示。
“加姆。”他轻柔地说,“真难得,我们又见面了,是不是”
这句话毫无遮掩,大喇喇地回响在整个竞技场上空。加姆抬起眼睛,右眼的疤痕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他敢于羞辱贺钦,还有他那个小小的情人,全是因为有贺叡的准许,他代行着贺叡的意志。但这不代表,当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直接点上他的名字时,他不会生出某种心惊的畏缩。
“他们认识”白景行有些困惑。
贺钦笑了笑“一万金,他能拨给你的钱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吧不过,对于第一条来打前锋的狗来说,他确实算是大方了。”
奚灵和奚霄翻看着赤日弑神的情报和战况,看见“在倒戈模式中获胜两次”的字眼,再听贺钦说的话,奚灵断言道“唔,这肯定就是穆斯贝尔海姆发展的下线。”
“但是”贺钦的嗓音放得愈发柔滑,宛如一只林间行走的豹子,正轻轻拨开草丛,慢条斯理、缓步无声地从背后接近一只敢于在它的领地放肆的鬣狗,“但是。我大胆猜测,你早死的爹妈没有教你什么叫识时务,你的主人也乐意放纵你去到处乱咬。当然,这原来和我是没什么关系的,可你好像咬到了不该咬的人”
加姆的手一颤,他一下扔开拍卖牌,用嘶哑而破碎,仿佛被电流交织贯穿的怪异声音说“我放弃”
贺钦缓缓闭上嘴唇,他盯着赤日弑神的房间,听见全场欢呼雀跃。主持人宛如结束了一场艰苦的战争,口吻激昂“那么,这件拓印残卷,就以九千金的价格,归属无人入眠队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