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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匕首,又见匕首!(1 / 2)

悬空庙里,皇帝已经褪去了先前的怒容,满面平静,就像脚下的木屑、楼中的鲜血、侍卫与刺客的尸首、受伤和昏迷的人们、四周空气里的微甜味道并不存在,就像是自己没有遇到一场敌人筹谋数年之久的谋杀,只是在进行三年一例的赏菊之会。

有人开始收拾庙宇内的残局,许多的宫中高手挤在了顶楼,似乎是想把这楼压垮。起先负责陛下安全的侍卫面sè惨白,那些太监们包括戴公公在内都瑟瑟发抖,不知道圣上遇刺,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些什么改变,还是说会直接中止了自己的命运旅程。

太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泪珠,与大皇兄二人齐排跪在皇帝面前,请罪道:“儿臣无能,让父皇受惊了。”

大皇子说的沉重无比,他在西方杀敌无数,却没有想到,当刺客来袭之时,自己竟是连作出反应的能力都没有,而那位他本来有些瞧不起的范闲竟然身手如此了得,见机如此之快。

“一入九品,便非凡俗你们虽是朕的儿子,碰见这些亡命徒,反应不及,也是自然之事。”皇帝似乎没有怪罪儿子们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死在洪公公手下的九品刺客,又看了一眼被太子踩破了的酒杯,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轻轻揽着怀中还在害怕不已的三皇子,眼睛却看着楼下那片漫山遍野的菊花,山坡之上,隐隐能看见偶有动静,枝叶轻飞而碎。

“老奴去吧。”洪公公在皇帝身后谦卑说着,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在一场刺杀之后,应该牢牢地守护在陛下的身边,“小范大人最近在生病,老奴有些担心。”

地板上范闲临去前扔下的药囊十分显眼,毒烟漫楼,总会有些人吸了进去,所以他留下了解毒丸。看着地上的药囊,想到那孩子的细心,皇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微欠疚,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范闲这个孩子,最近身体一直有问题,而且洪公公上次去范府看后,也证明了他身上的病,确实有些麻烦。

他的手指轻轻在悬空庙的栏杆上点了几下,笃笃作响,下方一直缩在众权贵后方的范建似乎心有感应,向着楼上看了一眼。

“你不要去了。”皇帝对洪公公冷冷说道:“朕派人。”

话音落处,悬空庙下方的山坳里又传来数声异动,数名身影从隐伏处站起身来,身负长刀,沿着陡峭的山石缝隙,冲入了花海之中,不一时便超过了提前几刻出发的大内侍卫,追寻着最头前三个人的踪迹而去。

正是虎卫。

山里有座庙,庙前自然就是山沟沟,只是这山沟沟有些陡。

范闲就在山沟沟里的田野里疾行着,间或伸手拔去迎面冲来的枝丫,嗅着山野间金线菊瓣碎后的淡淡香气,像是吃了鸦片一样,体内的真气依循着那两个通道快速流转,极快地补充了他jg神与力量的消耗,双脚就像是长了眼睛般,奇准无比地踏上下方的岩石,身如黑龙,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着山下冲去。

说起跳崖,这个世界上除了五竹叔外,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比他更快。更何况,今天与白衣剑客一战后,体内修为受了大震撼后自然有所提升,真气的充沛程度与jg神状态,都处于巅峰之中,左肩的伤势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身前数十丈处那个若隐若现的白sè身影,身法也算是极其jg妙,像朵云一般聚拢散开,便柔媚无比地御了下冲之力,速度没有减慢,但终究比不上范闲借着地心引力加速。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至于后面那些还在寻觅下山道路的大内侍卫,已经不知道被甩了多远,而那位声名赫赫的叶重大人,明显一身修为是放在那个重字上面,也被拉下了好一长段距离。

茶还未冷,两人就已经一先一后地冲到了山脚下,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禁军兵马旗帜,范闲心头稍松了口气,却意外地发现前方的白衣剑客身形一斜,强行扭转了前进的方向,擦着山脚疏林的边缘,往西方掠去。

已经踏上了平地,范闲的速度本来应该不及那位白衣剑客,但白衣剑客受了叶重一掌,明显吃了大亏,速度始终提不起来,所以被他死死缀着。

不过看着对方选择的方位,范闲依然止不住心头微凛。

山上山下联系不便,圣上遇刺的消息就算已经传了下来,这些山下的禁军,只怕也难以马上做出反应,更何况白衣剑客选择的方向,正是禁军最难照顾到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原始的密林,林子的面积虽并不宽大,却足以掩护白衣剑客轻身而出。

他沉默地追赶着,企盼禁军统领不会因为宫典的失职,而忘记了那个方向。

令他欣慰的是,那片密林外面明显也有防备,那名白衣剑客在高速奔行的过程中,又是强行一转,往两点钟的方向穿插了过去。

范闲紧紧跟着。

白衣剑客再转。

范闲再跟。

数次突刺一般的转变方向,白衣剑客却极漂亮地保持着与远处禁军的距离,而范闲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喊兄弟们帮忙。

嗖的一声,白衣剑客陡然加速,往正前方的一处湖面掠去

等范闲也咬牙跟着冲了过去之后,才有些恐惧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自己已经跟着那位刺客穿过了山脚下禁军的包围

前方一片空旷,无人防守。范闲心中剧震,完全不能了解那名白衣剑客是怎样摆脱了层层禁军的注视,除了二人身法确实够快之外,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白衣剑客对于禁军的布置,对于庆国朝廷的应急反应都已经熟悉到了一种很可怕的程度

联想到宫典今天一直没有出现在悬空庙中,范闲感到一丝凉意沿着自己的后背爬了上来,但此时不是思考y谋诡计的时候,叶重太重,侍卫太慢,身旁无人,如果让这名刺客从自己的眼前就此消失,范闲知道自己会惹上多大的腥膻。

不能回头,只能飞,只能追,一追再追。

对于自己的追踪技能,范闲有足够的信心,尤其是在北海之畔的夜里,自己领着几名虎卫,硬生生将当年纵横天下的肖恩追的凄惨不堪后,他根本不相信,除了四大宗师之外,还有谁能逃得出自己的跟踪。

但今天,连番的意外接蹱而来,让他有些心寒,先是对方能够轻易穿透禁军的封锁,紧接着对方又表现出来了十分强悍的摆脱能力,由山脚直至湖边,穿湖而过,在农舍与田野间穿梭,那名白衣剑客有好几次都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如果不是范闲眼力惊人,运气过人,只怕早就已经被对方摆脱了。

而且白衣刺客在这一路上所表现出来的沉稳甚至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的躲避,实在是让范闲十分佩服,他自幼接触监察院的东西,当然知道这得需要多少年的浸y才能达到。

尤其是注意到对方在掩灭痕迹时的手法,十分的老练,而且透着一股子y沉的味道,总让范闲感觉很熟悉就像是他已经非常熟悉的那片黑暗一般,与这名剑客的一身白衣,透着股格格不入。

想必这才是白衣剑客的真实一面,冷静且不必提,y狠,决断,无一不是人间极致。

悬空庙上那一剑,虽然煌煌然,壮烈至极,但在范闲看来,却没有此时对方散发出的黑暗气息来的惊人,此人所表现出来的真正实力,只怕早已经超越了年老的肖恩,还在自己的真实实力之上。

范闲越来越心惊,悬空庙上,自己确实太冲动了些,太热血了些,此时冷静下来,才能正确地评估对方那一剑的威势,若不是叶重伤了对方,或许范闲此时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马上住脚,离前面那个白衣人越远才会越安心。

二人身前,京都在望,城廓高耸,气势逼人。

虎的一声,白衣剑客去势不顿,单手脱去身上的雪白长衫,露出里面一件朴素简单的衣服,就如同京中居民常见的穿着。

白衫落在泥地中,片刻之后,一只脚尖在衣上轻轻一点,一个身影疾速掠了过去。

范闲看着已经远方已经乔装成普通百姓的剑客,对于对方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对方不像一般的刺客一样往郊外逃去,反而却要自投罗网,杀入京都,这京都不知有多少万人,对方混入人海之中,想必也有可靠的身份做掩饰,就算监察院全力发动,只怕也再难找到他了。

今ri皇室集会于悬空庙,京都防卫自然松懈,城门处的小兵只觉得眼前一花,揉了揉眼,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范闲看的清楚,那人已经混入了京都的人群之中,也不忌惮惊世骇俗,直接从城门处冲了过去。

入城之时并未受阻,他依然能够勉强缀着那个刺客。在京都这样复杂的地况之中,才是真正考究黑暗刺客们能力的时候,范闲使尽了浑身解数,才没有跟丢前面那个影子一样的人物,好在今rijg神状态奇佳,速度没有一丝减退。

沉默的追杀与反跟踪,在京都的民宅间,小巷间进行着,凶险处或许不及上次北海畔,但紧张的程度却犹有过之。

楼角身影一飘,竹下布鞋一点,穿过热闹的旧市街,撞翻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便是这一撞,让范闲判断清楚,刺客受的伤重,看来已经支持不住了,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一条死巷子,骤然出现,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之后,范闲终于成功地将那个人堵在了巷口的尽头。

连番跋踄,用心用力用神,他的脸sè有些不自然的苍白,颊上却是两朵亢奋的红晕,双眼里晶亮一片,正是体内真气充沛到了极点的显示。

而巷口里的那个刺客情况比较糟糕,白衣已去,一身普通的衣服下面,已经能看见隐隐沁出的血水。

刺客转过身来,是一张范闲完全陌生的脸,也是苍白无比,想来平ri里极少见阳光,也不知道易容过没有,他嘶哑着声音,看着离自己只有十步远的范闲,说道:

“小范大人,你不累吗”

范闲微微一怔,轻声说道:“本官没想到你能跑这么远。”

刺客微微一笑,轻轻将手伸进外面的衣衫,缓缓取出了那柄寒若秋水的古剑,一剑在手,他全身上下的气质为之一变,马上由一位逃亡的黑暗刺客,变成了一位高傲的剑客,浑身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我本不想杀你。”

范闲默然,知道对方如果没有受伤的话,确实有足够的实力说出这样看似狂妄的一句话。感受着巷子尽头那股拂面生寒的剑意,他下意识里准备抠住暗弩的扳机,取出藏在靴中的黑sè匕首,抛出最拿手的毒烟不料匕首没摸到,毒烟用完了,暗弩不在了。

“你是的。”无名刺客冷漠说着:“你只有三枝弩箭,一把匕首,十四粒爆烟丸,而现在你是的。”

范闲微微低头,面sè沉了下去,知道自己确实是裸奔入京,一向能够帮助自己的三宝已经不在身边有这三宝在手,他敢和海棠正面打上一架。而此时,面对着一位综合实力绝对不在海棠之下的绝顶高手,范闲能怎么办他只有祝福对方的伤势发作的更快一些五竹叔能来的更快一些。

他体内如今已至顶峰之境的充沛真气,让他的心神坚毅自信起来,在经络里快速流转的真气,就像是无数调皮的孩子,在劝说着他,凭借自身的实力,与对方狠狠地战一场。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战意,用没有夹杂一丝情绪的目光看着对方,微笑说道:“说出你一个能让我满意的身份我就不追。”

这是交易,这是他冒着奇险,一直追踪这位绝顶高手到京中也要做成的一笔交易。悬空庙的刺杀太古怪了,宫典的离奇失职,刺杀时机关迭出的绝妙安排,面前这位刺客的出现与离开,对庆国内部事务的熟悉,都揭示了一下可怕的真相,这次刺杀,肯定不止一方势力参与其中,而且一定有庆国内部的人员参与

范闲只是需要知道此事的真正起源,而不是像个勇士一样地为陛下洗去耻辱。他不是一位单纯的忠臣,更在乎的是,这次刺杀与自己,与父亲,与监察院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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