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开的是酒水类北向的标书,已经是第三次喊价了。
岭南熊家今天来的人是如今当家的熊百龄,他抹着自己额头的冷汗,看着前两次对方的报价,面部的肌肉抽搐着,有些yu哭无泪的感觉。岭南熊家向来在庆国南方行商,由于地域与机遇的问题,一直没有机会将触脚伸展到北方,所以生意的局面极难打开,而今年由于崔家倒台,给了这些商人们夺取北方行销权的机会,所以熊百龄对于这一标是志在必得,先前反对范闲细分项目最起劲儿的也是他。
可是,这时候他开始后悔了,明明自己已经让族中准备了足够充分的银子,可是居然前两次叫价居然被人硬生生地压住了
熊百龄双眼泛红,急火攻心,如果这一标拿不下来,不是今年要少挣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家族绕过明家这座大山,向北方进军的脚步,却要被迫放慢下来,所以他对于那个不守规矩,敢于和自己抢标的人,真是恨到了骨头里,但在恨意之外,也有无数jg惧,因为他知道那人有钦差大人当靠山,可问题是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乙四”他恨恨看着最后方那个安静的屋子,乙四号房里的夏栖飞一行一直极为安静,可是抢起标来,却是十分心狠手辣,最关键是的,对方不知道有什么高人助阵,竟是将酒水行北权一年的利润算的如此清晰,而且对自己家族的底线也估的十分清楚,前两次叫价,每次叫价都恰好压了自己一头。
熊百龄心中无由生出一股挫败的情绪,难道世代经商的自己还不如一个强盗头子
身旁的老掌柜满脸丧败之sè,提醒道:“老爷,不能再加了,再加可就没什么赚的了。”
熊百龄想了一会儿,眼中厉sè大作,熊家靠这一标挣钱是小事,打开商路才是大事,他决定和乙四房的强盗拼了。
“直接报这个价。”熊百龄比划了一个手势,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咬牙说道:“当强盗的不心疼抢来的银子可也没必要赔着本和我抢生意。”
这个时候院落里已经安静了下来,第三次叫价,已经没有别的人再参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岭南熊家与乙四号房里。
黄公公与郭铮虽然心有疑虑,看了范闲一眼,但仍然没有生起足够的重视,因为这毕竟只是一个小项,也许只是范闲想捞些油水,只要不伤到明家,伤到自己这些人的利益就好。
两名官员分别从这两个房间取出两封牛皮纸袋,沉默着入了花厅。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结果,虽然这一标并不是十六项中最大最挣钱的一标,但是院中的人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乙四房的古怪,所以大家都想知道,这个乙四房究竟是来抢标,还是钦差大人用来作托抬价的。
“乙四房,夏家,三十七万两,得”
负责唱礼的转运司官员,站在石阶上面无表情地唱出了结果,唱的极为动听,甚至最后一个得字飘飘摇摇,唱出了几分戏台上的味道。
院落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之中,片刻后,人们似乎才从这种震惊里清醒过来,发出震天介的惊呼声。
三十七万两只是往北方卖酒水如果按照往年来算,这肯定是要亏本的价钱,岭南熊家报的是三十万两,这已经是在砸锅卖铁地争标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输了给乙四房
不过如此一来,众商家们也清楚了一个事实,乙四房的夏栖飞,绝对不是钦差大人用来抬价的托儿,而是实实在在要与自己这些人争生意了。
一时间,众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便在此时,岭南熊家的房间中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从椅上摔到了地上。
众人心有余悸地注视着那个房间。
熊家的主人熊百龄从地上爬了起来,很辛苦地拿着一杯冷茶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气喘吁吁说道:“个烂仔他妈的,居然标三十七万两,这强盗就是强盗,做起生意来还是这么匪气十足,算你们狠。”
范闲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微微低头,心里倒是有些不乐意这个价格,这个价格确实太高了,本来前两次叫价,夏栖飞那边叫的极为漂亮,恰恰压过熊家一头,这最后的一口价,却是生生多花了七万两银子。
自己再有钱,也禁不住这么花啊他在心里叹息着,但也清楚叫价这个事情肯定不是夏栖飞做的主,自己在乙四房里放了几位老jiān巨滑的户部堂官,是他暗中向京都父亲那边讨过来的好手,只是看来那些户部堂官还是高估了岭南熊家的决心。
不一时,乙四房中就已经取出了一个锦盒,交由花厅审验,确实是足足的十五万两银票,由太平钱庄开出,印鉴无伪,老叟无欺。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安静的乙四房中坐着的乃是位强盗中的商人,商人中的土匪,抢起标来是半分不给情面,只会血腥无比地拿银子砸人,而且,对方确实有这么多银子。
只是不知道乙四房的强盗还准备抢多少标。
接下来的局势发展,让除了明家之外的所有人都绝望了,江南水寨大头领夏栖飞同学,完美地发扬了强盗的风格,以银票为刀,以绝妙的叫价为拳,硬生生地在众商人环峙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石阶上官员唱礼声声之中,锦盒不停往花厅里递着,人们似乎看到了无数张美丽至极的银票在空中飞舞,而夏栖飞则拿着一把大刀,y荡无比地叫嚣着:“谁比我有钱”
两个时辰过去,除了漏了一个不是太重要的小标之外,夏栖飞竟是连夺四标,这其中还包括了原属崔家北方线路的三标,不止杀得熊百龄跌坐于地,也杀的泉州孙家面sè惨白,其余的那些商家更是魂飞胆丧,心想自己今天来感情不是来夺标,而是来看强盗杀人的。
直到这个时候,商家们才有些后悔,没有接受范闲最开始的提议,如果分拆开来,后面的还有十个大项,就算明家虎视眈眈,自己也有机会吃些进嘴。
宁肯和明家撕破脸争,也别和乙四房里的强盗对上,这是江南商人们今天最大的感触。
范闲满脸平静坐在太师椅上,与薛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心里却在嫉恨着夏栖飞,心想这种拿银子砸人的可爱游戏,怎么就轮不到自己粉墨登场,却好死了你。
黄公公与郭铮已经从前一刻的震惊里摆脱了出来,似笑非笑地互视一眼,心里想的事情相当一致,你范闲的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只怕京都那位户部尚书身上可不会干净。
第五标开始了,这是原属于崔家的行北玻璃制品。
乙四房的房门又被推开,又一封牛皮纸袋递了出来。
这时候,已经没有商人愿意陪这个强盗玩,所以都安静着,只希望强盗能早些吃饱。
而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异常的甲一号房门却被推开,明家不知为何,提前出了手
“不求中标,但要拖时间,至少拖到今天结束。”明青达闭着双眼养神,对身边的儿子说道:“对方声势已成,我们要小心一些,给自己留足一晚上的应对时间。”
明兰石默然,知道父亲也开始担忧乙四房那似乎深不见底的银子数量,准备晚上再行筹措。
明青达没有睁开双眼,心里却在想着那名乙四房中的强盗,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的不安那个叫夏栖飞的,为什么看着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