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青达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冷漠道:“母亲不知道你曾经是长公主的宫女,但你知道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用刻意提醒我什么。我和殿下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准备下船。”
他顿了顿,觉得在这女子身上撒气没有必要,摇头说道:“信早就发给宫里了,长公主殿下一定有办法拖住范闲的手。”
如果长公主殿下有空闲的时间,当然有足够多的y谋诡计,朝争堂辩来拖延监察院对明家的进逼。
问题在于,其实大家现在都很忙。
招商钱庄的大掌柜冷漠地坐在明园华贵的花厅里,手边的茶水一口未动,他的右手系着绷带,不知道是不是在前天夜里的厮杀中受了伤。
此一时,彼一时,前天是招商钱庄主动找明家谈生意,今天却是明家在施暗手无效后,无奈地主动请求,所以这位大掌柜的态度明显也不一样。
明青达在后方偷偷看着对方的脸sè,心想这位大掌柜虽然愤怒,但却依然来了,想必是钱庄的幕后东家,不愿意因为前天那件事情,就影响了双方之间的大买卖。
他正准备掀帘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愕然回首一看,发现自己最疼的儿子明兰石脸sè惨白,yu言又止。
明青达皱着眉头,低声喝叱道:“现在什么时节了,有话就说。”
明兰石往厅里瞄了一眼,脸sè更加难看了,扯着父亲的衣袖进了后厅,然后二话不说,便卟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孩儿不孝请父亲杀了孩儿”明兰石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说道:“一定不能让招商钱庄用那些调银换股子”
明青达沉默了片刻,缓缓启唇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明兰石羞愧地低下头去,说道:“孩儿私下向招商钱庄调了一批银子,用的是手中的半成干股做的押。”
明青达倒吸一口冷气,面sè变得极其难看,却马上回复了镇静,急促问道:“什么时候能回银订的什么契能不能找太平转契”
这问的是几个关键问题,因为事涉明家归属的股子大事,明青达根本来不及痛骂自己的儿子,抢先问了出来,希望不要让招商钱庄又多了这半成。
“死契”明兰石哭丧着脸说道:“至于回银原初以为是三个月,但眼下看来,应该是一分本钱都回不来了,太平应该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不会受转的。”
原来明家一年里风中雨中,被范闲凭恃着内库出产,掐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明家少爷正如那ri对他父亲说的一样,一直以为应该把明家的经营业务大方向进行调整,只有这样,才不会永远被范闲玩弄于股掌之间。
因为明青达的坚持,明兰石只好暗中进行自己的尝试,去年底用自己在明家的半成股子,换取了招商钱庄的现银支持,他本以为这次尝试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极大的收益,说服父亲,但没有想到明青达脑中嗡的一声,险些晕厥了过去,半晌后才微微喘息着问道:“究竟是什么生意又怎么会一点儿本钱都回不来”
明兰石看着暴怒的父亲,迟疑半晌后才颤抖着说道:“是私盐生意。”
明青达一怔,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庆国最赚钱的生意永远只有三门,一门是青楼生意,一门是内库的皇商,一门就是贩卖私盐的大户。而在这三样当中,贩卖私盐回本最快,利润也是最高。
“为什么回不了本”明青达冷厉地盯着儿子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沉稳的人,就算是风险大的私盐,你也一定有办法保住本钱告诉我,为什么回不了本”
“因为”明兰石yu哭无泪,“前些天盐茶衙门忽然查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把所有的十二船私盐全部扣了下来我去找过人,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愈来愈铁青的脸sè,一个劲儿地解释道:“那些相关的关卡衙门,一向被家里养的挺好,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忽然出手。再说杨继美一向走的那条线,他向孩儿保证,一定没有事儿”
啪的一声脆响明青达猛的一记耳光,生生地把明兰石扇到了地上
明兰石捂着发麻的脸,半躺在地上,感觉到有血从嘴里流了出来,看着如病狮一样暴怒的父亲,根本说不出话来。
“衙门衙门你也知道那是衙门盐茶衙门不敢查明家可监察院难道不会逼着他们来查”明青达压低声音咆哮着,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颓丧与暴怒,“杨继美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那个卖盐的苦力是薛清的一条狗范闲在苏州住的就是他的园子”
明青达胸中一阵寒冷,一脚踹到了儿子的身上,咬着牙骂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蠢一个败家子”
他好不容易才平伏下心情,无力说道:“这盐生意可留下把柄仔细监察院用这个罪名斩了你。”
“请父亲放心。”明兰石挣扎着跪在他的面前,“那批银子直接从招商钱庄出的,杨继美那狗贼虽然知道是我,但官府找不到什么证据。”
“如果招商钱庄把你与他们的契结书拿到堂上官府就有证据了。”明青达无奈地叹息道。
明兰石忽然心头一寒:“这个钱庄不会是范闲的吧”
明青达身子一颤,片刻后沉默地摇摇头:“不可能是范闲的,长公主在京里查过户部,我们对范闲也盯得紧,他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来做这个局。”
这话简单,但背后所付出的辛苦极大,明家要和招商钱庄做生意,当然把招商钱庄的底子调查的清清楚楚,确认了范闲与招商钱庄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明青达没有想到,他调查出来的结果虽然不错,招商钱庄的东家确实不是范闲那东家是北齐的小皇帝
“一切从谨慎出发。”明青达仰着头,勉强控制住自己失败的情绪:“让出三成对不起列祖列宗,但可以让咱们再拖一段时间,等着京中的后手。”
然而,这两年明家渐渐衰败直至最后覆灭,其实便是因为这个“拖字”
许久之后,当坐在厅上的招商钱庄大掌柜打第二十个呵欠时,明家当代主人明青达y沉着脸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