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细想一下，为什么下肢骨折的病人，愿意来我这里做手术，不去你们科室？</p>
背后弄人，打小报告？</p>
曾毅看见李长宏的神色变幻，便继续道：“而且，李主任，科室里搞上肢的关节脱位手法复位。”</p>
“对你的好处可不小啊。”</p>
“你们组的王耀翔，去年还不是获得了青年医师的关节外科竞赛二等奖么？这个奖项难道就只让他挂在荣誉墙上？”</p>
“如今，我们科室这些老家伙，都没有关节外科的科班出身。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这件事，该由谁操持起来，你心里要有个数的啊。”</p>
说这话同时，开始观察李长宏的反应。</p>
果不其然的是——</p>
李长宏顿时神色一收，道：“曾主任，我懂了。”</p>
“你放心，我坚决服从科室里的安排，也服从曾主任你的决定！”</p>
“必然不会让你失望的。”</p>
说完，李长宏就颇为决绝地返身走了出去。</p>
出门便笑出了一朵花来，李主任这是给我铺路了，我还在这里说三道四，实在是不应该。</p>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去呢？</p>
什么效益，那能有走向大主任之路重要？</p>
而在主任办公室里，曾毅却在李长宏离开之后，不断地摇头叹气。</p>
这个李长宏啊，本事倒是有，带出来的人也是骨科新一辈中的翘楚。</p>
只是就是急功近利了些，无利不起早。</p>
听到表层，觉得有利于他，便转身不多问了。</p>
目光和眼线，当一个主任带组做事，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扛起骨科的大旗，还是缺了点魄力和远见。</p>
同时心里则是暗想——</p>
蔡东凡，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更不邀功。</p>
闷声里，却是在做着有利于科室发展的事情，各方牵头搭线。</p>
可惜了，黄主任当年怎么就把他也带去了骨二科了呢？</p>
……</p>
中午，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李长宏被王耀翔叫到了科室里。</p>
看到了李长宏后，脸色略有些沉重地道：“李主任，大概十点四十分的时候，科室里来了个腕关节脱位的病人。”</p>
“我给病人照了核磁和CT，诊断是确定了的，可我复位了两次，都没能复位上去。只能辛苦您一趟了。”</p>
说完，王耀翔又嘀咕：“李主任，你说曾主任这到底是何必啊？一个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总共搞下来才两三百，加上打石膏的材料费也不过四百来块。”</p>
“到我们医生手上分下来能有三四十就顶了天。”</p>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淘了什么神？”</p>
李长宏一边走，一边沉吟道：“当初我们和骨二科分科的时候，我们主脊柱和上肢创伤，他们分下肢创伤和关节。”</p>
“你也知道，他们科单纯下肢骨折的病人本就不多。”</p>
“我们科室做下肢骨折的事情，被骨二科的严骇涵知道了！”</p>
“以后，下肢骨折的病人，不要再往科室里收了。规矩还是规矩。”</p>
王耀翔砸吧砸吧嘴，脸色稍稍一变道：“这严主任吃饱了撑吧？他们科没病人，不找自己原因，来找我们骨一科麻烦？”</p>
“他们也不想想病人为什么愿意留在骨一科做手术都不去他们骨二科？”</p>
“有本事，他们也？”</p>
李长宏瞪王耀翔一眼，开口道：“不该讲的话别讲！当年骨二科的黄主任，只身为了骨二科的发展，分了出去，创下现在的家业不容易。”</p>
“不要乱嚼舌根——”</p>
“虽然我也觉得曾主任这个决定有点太孟浪了，但既然科室里做出来了这个决定，我们就要严格执行。”</p>
“可是？”王耀翔还想辩驳，有本事就凭本事来抢病人啊，闹这一出干嘛呢？</p>
“先去看病人吧？”李长宏转了话题。</p>
“而且曾主任讲了，科室里之所以答应做这个关节脱位，主要还是看重了你，你去年不是参加了一个青年医师的关节外科竞赛，还拿了个二等奖吗？”</p>
“奖章挂在墙壁上、放家里是不够的。”</p>
“这是你的一个好机会。你懂了么？”李长宏拍了拍王耀翔的肩膀，语重心长。</p>
王耀翔的脸色则是变得有点古怪起来。</p>
我那二等奖？</p>
我那二等奖？</p>
我那块奖章是参加了就能拿到的荣誉奖章，其实那次去比赛的人就几个。</p>
从一等奖到二等奖顺着发，人手可拿一个，我就是用来发下朋友圈撑下场子的。</p>
……</p>
半个小时之后。</p>
并不是关节外科专科出身的李长宏，额头上出现了些微细汗，心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p>
曾主任，这病人没得搞了，还是你亲自来上吧？</p>
便只能直接打电话到了曾毅的手机上，说明白了事情，最后道：“曾主任，这个病人有点麻烦啊。我复位了两次，王耀翔也复位了两次，也没能搞定。”</p>
曾毅接到电话后，很快地就来赶来了科室里。</p>
认真地看完了病人的平片之后，先转头看向了王耀翔，便问：“这种脱位，你也搞不定？”</p>
心里开始怀疑，自己这贸然地去蹭蔡东凡与丁长乐这条线，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p>
王耀翔低下了头，不言语。</p>
曾毅便不再多说什么，也不逼问王耀翔，如果王耀翔有办法的话，李长宏就不会出现在科室里了。</p>
李长宏则是脸色变换了一阵后说：“曾主任，这也不能怪小王啊，科里面就从来没接手过这样的病人。小王也多年不搞关节脱位，放一两年，什么样的手也生了。”</p>
“这情况，现在只能先收治住院，然后想办法和病人与家属谈手术复位吧。”</p>
“我还是觉得，在科室里贸然地搞关节脱位，得从长计议才是。”</p>
曾毅便道：“你们先去安抚一下病人和家属的情绪吧，我先打个电话问问。”</p>
……</p>
五分钟后，曾毅走出了办公室。</p>
李长宏便面色略有些冷冽地凑了上来，一脸地为难道：“曾主任，病人和家属的情绪不太好安抚啊。”</p>
“他们就咬定了一口说，如果不能做手法复位的话，那之前怎么不说明必须要手术？这现在痛了这么多次，岂不是白痛了？”</p>
“要做手术，那就早点安排手术。”</p>
“为什么要折磨了几次之后，才告诉他们要手术治疗？”</p>
曾毅颇有些心累地捂了捂额头，问：“之前没和病人与家属沟通清楚吗？难道王耀翔在病人和家属面前做了什么保证？”</p>
“怎么可能？”李长宏马上信誓旦旦地道。</p>
“开始手法复位前，已经解释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手法复位不行就只能转手术复位，可病人和家属不接受要手术啊。”</p>
“就只觉得这脱位是个小毛病，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地说，县二医院都能搞定的事情，早知道不来我们这里了。”李长宏此刻内心对曾毅也是有点埋怨的。</p>
话里面的潜意思就是，曾主任，我就说了吧，科室里搞关节脱位是会出麻烦的，是不科学，也不尊重现实实际的，你还不信？</p>
你看吧，现在出了麻烦了吧？</p>
曾毅稍微闭了闭双目，说：“再等等吧，我给蔡东凡打过电话了。他们组上的人会过来。他们组的罗云，就是关节外科的，也是最先在骨科捣鼓关节脱位手法复位的人。”</p>
“先把这个病人应付过去，再说吧。”</p>
李长宏也是对羅雲有所了解，雖然罗云其他方面并不出彩，但是他搞关节手法复位这事，基本上算是他特定的一个标签了。</p>
“那就再等等看吧？”</p>
“罗云把这个病人解决了才是。”</p>
……</p>
再一会儿，周成到骨科一病区的时候，发现骨一科的大佬们竟然都在。</p>
进去后就首先和曾毅与李长宏，包括王耀翔等人都一一打了招呼。并且自报了自己的身份。</p>
然后说明了来意：“曾主任，李主任，刚刚罗老师给我打电话说，这边有个关节脱位的病人，罗老师正开车在路上堵住耽搁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所以让我来先看看。”</p>
听了周成这话，曾毅还没开口！</p>
李长宏当场就把周成拉进了最近的交班室，对周成低声吼道：“你回去告诉蔡东凡，他要是想骂人，直接打电话给我李长宏。”</p>
“没必要把你支过来传这个话？”</p>
“你还帮我给蔡东凡转一句话，就说辛苦他把罗云也给叫回去，不用来骨一科了，不敢麻烦他老人家。我们科没有这么摆谱人。”</p>
周成听到这话，当时就有点为难地摸了摸头，长长地吞了两口唾沫。</p>
“曾老师？我不是来。”转头看向了曾毅，自然不好就这么连病人都没看到，就转身回去了。</p>
曾毅抿了抿嘴巴，心有怒火，但情绪稳定道：“小周，你回科里去吧。辛苦你跑一趟了。这件事和你没關系，回去值你的班吧。”</p>
只以为周成是正在值班，被临时派过来应付的。</p>
说完，曾毅和李长宏两个人立刻转身，往外走去了。</p>
丢给了周成一个十分决绝而果断的背影，所有的话都没直接冲着他周成来，是因为完全没把他周成当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