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十九。</p>
几乎全城的人都跑出来了，开店的、摆摊的想最后来一波买卖，逛街的、赶集的也想最后囤点年货。</p>
商业街两侧挤满了小摊小贩，什么对联啊，黄历啊，红袜子红裤衩，干果蜜饯，大虾酥大白兔，连带拜祖宗的香烛红纸，应有尽有。</p>
农贸市场更是热闹，韭菜飙到了几块钱一斤，活鱼活虾上来就抢光，城里为数不多的私家车仿佛全堵在门口，水泄不通。</p>
“滴滴！”</p>
一辆出租车艰难的在人流中穿行，一条街走了五分钟，拐过路口才提点速，开到了学校家属楼。</p>
“师傅，麻烦进院！”</p>
出租车又开进去，停在楼下，姚远摸出三块钱，司机没接，道：“五块了！”</p>
哦！</p>
过年涨价。</p>
姚远换成一张五块的，下了车，拉开后门，看着都心累。</p>
那后座满满当当，一箱子一箱子的，有雪碧，有爱人果汁，有珍珍的荔枝饮料，还有灌装蓝带。</p>
司机还不错，帮着搬一搬，堆在单元门口。</p>
正此时，又听滴滴两声，姚跃民坐着出租车也回来了，咔咔拎下来几大包肉菜和点心，外加一兜子猪下水和几条活鱼。</p>
爷俩一对眼，姚跃民挺乐呵，在绝大部分人心里，这叫年货丰盛，日子富足。</p>
姚远记得这样的春节持续了好久，也不知从何时起，置办的年货越来越少，过年越来越没劲，等自己中年的时候，连节都不爱过了。</p>
“东西放这儿没事，搬吧！”</p>
老爸一句话，爷俩开始干活。</p>
十来箱酒水饮料，每次搬三箱，五楼，跑了三趟。</p>
姚远胳膊上的肉都在颤，呼哧呼哧喘气：娘的！甭管你是开路虎还是开奔驰，回家都得给你妈拉白菜！</p>
我堂堂姚百万，还得干这卖力气的活儿！</p>
姚远的姥姥、姥爷、爷爷都去世了，只剩个奶奶，自己找了个老头，一块过日子，逢年过节去看看。</p>
所以每年都把老叔一家叫过来，一起过春节，就这十来箱酒水，两三天就没。</p>
袁丽萍那边的亲戚不常走动，聚一聚也就完了。</p>
约莫到中午，袁丽萍也回来了，买了好多鲜花摆上。老妈别看是数学老师，其实很浪漫，不然也不会被一个语文老师追到手。</p>
简单吃了点饭，自然就聊起这半年的生活。</p>
“小远，你实习怎么样？”</p>
“还行吧，我没怎么出去采访，主要负责收集数据、开发市场这一块。”</p>
“那能留下么？”</p>
“留不下，我们一批四个人，三个是关系户，有个叫刘薇薇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但人家就受老板喜欢，听说入职薪水比常人高三倍，这上哪儿说理去？”</p>
“哎哟，你这报社也不怎么样啊！”</p>
“这老板也不是东西！”</p>
“是啊是啊，不是东西……”</p>
姚远应声附和，心里头一转，算了，还是铺垫铺垫吧，遂道：</p>
“其实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我有一个朋友，脑瓜灵长的帅，特有想法，觉得现在互联网火，就找我们几个关系好的一块试试水，弄了个小网站。”</p>
“啥样的网站？”</p>
“就是聊天啊，网友上来天南海北一通聊，目前人还挺多的。我觉得前景不错，想借这个平台锻炼锻炼。”</p>
“行啊，你到别的地方不也是从零干起么？先锻炼锻炼挺好。”</p>
“就是，你现在还年轻，磨练磨练有好处，不着急。”</p>
爹妈还以为儿子即将毕业，急着找工作呢，反倒安慰起来。</p>
姚远点头如捣蒜，铺垫完就不多说了，而袁丽萍忽地顿了顿，冲姚跃民使了个眼色，姚跃民咳了两声，问：</p>
“小远，你那个，对个人问题有想法么？”</p>
“啥个人问题？”</p>
“就是，有没有对象？”</p>
啪！</p>
姚远一巴掌pia在脑门上，20年后我就在相亲，倒回20年还特么要相亲！</p>
“你看你夏天就毕业了，步入社会就代表正式成年了，这事得上点心，我学校同事有个侄女……”</p>
“停停停！”</p>
姚远赶紧打住，道：“我自己找，自己找。”</p>
“行行行，自己找，咱们不着急。”</p>
嘴上说不着急，但袁丽萍又来了一句：“小波那孩子挺有意思啊，不声不响交个女朋友，说是学医的，你婶见过照片，大高个，白白净净的。”</p>
噗！</p>
姚远一口汽水喷出来：“姚小波有女朋友了？”</p>
“咋了？”</p>
他上辈子直到25岁还是处男啊！</p>
“他俩怎么认识的？”</p>
“说是网上聊天认识的，你看看人家，多会抓机会。你不自己弄网站么，那……哦，没事没事，不着急。”</p>
淦！</p>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姚小波，你也叛变革命了？！</p>
此弟不宜久留啊！</p>
………………</p>
眨眼就到了除夕，街上瞬间冷清。</p>
中午时分，老叔一家到了，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互诉衷肠，姚跃民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潸然泪下，跟老叔抱头痛哭。</p>
袁丽萍在旁边无语。</p>
因为老爸是性情中人，感情非常丰富，喝了酒就更来劲。</p>
然后该睡觉睡觉，歇到了晚上，爬起来打开电视，调到中央1，这边和面准备包饺子，那边等着看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