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或许真不如我单独前来,这对你无益不说,反而有害……”</p>
朱浩笑嘻嘻道:“没事,我看那范学正不像是恶人,只是难免清高孤傲了些,应该不至于跟我一个孩子置气吧?他又不负责监考,只是以后若是我有机会进州学的话,恐怕有些麻烦……”</p>
陆松皱眉:“你不恼恨他?”</p>
朱浩摇摇头,这有什么?</p>
那个范以宽,看起来不识时务,但若真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先前那年轻学子就不会那般被赶出来。</p>
朱浩看过那儒生的文章,也难免产生一种……你去种地都比读书强的感受。</p>
看似恶,其实是一种善!</p>
让人主动放弃,避免在不合适的方向瞎折腾,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不比让人做无用功强?</p>
态度是恶劣到让人接受不了,还容易酿成“血光之灾”,但未必是真的恶。</p>
这大明儒学教谕署学正、教谕、训导等官员,要么出身举人,要么是贡生,其中又以贡生居多。“奉薄俭常足,官卑廉自尊”,说的就是他们薪酬少但自尊心极强,官职低但掌握社会话语权,用自尊来掩盖官场无力的现实。</p>
而喜欢板着脸骂人,正好是这类人的通病。</p>
跟这样的人有何好计较的?</p>
“希望今日之事你别见怪。”</p>
陆松见朱浩没放在心上,稍微心安了些。</p>
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西斜,心中越发不悦。</p>
朱浩笑道:“我要回去吃饭了,过年的时候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陆典仗也早些回去吧!”</p>
陆松本要跟朱浩说点关于唐寅的事,眼见距离朱浩的家已不远,对方执意要走他也不好阻拦,于是二人在街口作别。</p>
……</p>
……</p>
陆松回家吃过饭后才去见了袁宗皋,不是在王府内,而是在其城里私邸。</p>
袁宗皋听了陆松的讲述,并不着恼,笑道:“看来范学正不适合来王府当教习啊。”</p>
陆松大惊失色:“袁长史之意,是要邀请其进王府教书?”</p>
袁宗皋微笑着点了点头:“州府那边放出消息,说是范学正任期,会在明年年初结束,很多人跟老夫推崇其才学,且他名下曾指导出进士、举人多位,可说桃李满天下,我这才向兴王提请,年后邀其进王府做教习。”</p>
“可是……唐先生不快回来了吗?”</p>
陆松显然觉得唐寅更适合王府教习的职位。</p>
不但因为唐寅跟他是酒友,更因为与唐寅相处的一年时间里,陆松觉得唐寅性格豁达,智计百出,尤其对儿子的教育非常成功,在自己和妻子都没法兼顾儿子学业的情况下,唐寅居然能在同一个课堂上,教授三种学习进度的孩子且都教得不错,这能力,是一般人具备的?</p>
袁宗皋继续笑着说道:“伯虎要回来,并不影响王府向范学正发出邀请,总让伯虎独自教授世子,学问方面难免出现偏颇。”</p>
陆松虽然不是很明白袁宗皋的意思,但大致理解为一个人的学问始终有其局限性,比如说有些人就是不喜欢某方面的内容,诸如隋公言虽然教学水平不行,但对法家理论研究却胜过很多人。</p>
如果只教课本上的知识……</p>
兴王世子又不用考科举,学多了无益。</p>
反而是诸如法家、兵家、农家等杂项知识,或许才是世子需要的。</p>
“是。”</p>
陆松点头附和袁宗皋的说法。</p>
“范学正对朱浩如何评价?”袁宗皋突然问了一句。</p>
陆松一愣。</p>
想起来,最初袁宗皋让他带朱浩去,就是让范以宽检校一下朱浩的学问,可到了地方一言不合差点儿吵起来,范以宽甚至不知道朱浩是谁,更不要说当面考察了。</p>
“没……没什么评价。”</p>
陆松不知该怎么说才好。</p>
袁宗皋叹道:“也罢,以朱浩的才学……从初见他时,小小年岁便在老夫面前韬论频频……师出名门,志向不小,这样的孩子,哪个会不喜欢呢?只是缺乏了解吧!”</p>
陆松很想问,那年后是否还要招募范以宽进王府?</p>
这种话不好问。</p>
为世子请教习,恐怕连张佐也没资格参与,只有袁宗皋这样本身就是大儒、学问高深之人,在兴王面前才有发言权,当初隋公言、公孙衣和唐寅,不都是经袁宗皋推荐才得以进王府的?</p>
从袁家出来时。</p>
陆松突然释然了:“谁当王府教习不重要,只要唐伯虎不离开就好……就算今天我对范学正出言不逊,双方结下梁子,他进了王府后就要受制于人,总不会还跟在州儒学署任上时那么眼高于顶吧?”</p>
走上两步,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若其真进了王府……小炳,会不会被他针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