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出发前往永平府。</p>

走得很低调，早上城门刚开启就出了朝阳门，没有一人出城相送，就像是一个普通去地方赴任的官员，前途未卜，却满怀希望。</p>

朱浩身边带的随从看起来不多，只有寥寥十数人，暗地里护送的人却不少。</p>

娄素珍并不与之同行，而是准备在一天后，跟随欧阳菲去永平府的商队一起，朱浩准备趁着前去永平府当知府的机会，把他的商业帝国版图往京师外拓展一下，尤其是制造业。</p>

织布工坊没必要全开在京城，安陆那边又鞭长莫及，还不如开到永平府，无论是监督还是调度，都很方便。</p>

朱浩走后，京城格局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大臣按时参加朝会，皇帝随口应付，奏疏批阅，还有朝事执行，都跟之前没什么两样。</p>

但作为知情者的孙交，却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不同。</p>

这天朝议结束，孙交按理当天不用去户部坐班，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天，却不知哪根筋不对，半道转向，跑到唐寅府上去了。</p>

这次他学精了，提前派人通知唐寅，让唐寅在家里等天，顺带提出想见见先前会过面的「米敬德」，意思是，不但你唐寅要在家里等我，最好把你那爱徒叫过来，让我一块儿见见。</p>

等到了唐寅府上，却只有唐寅一人在书房练书法。</p>

「敬德呢？」</p>

孙交毫不客气，转头看了一圈没见到人，便直接问询。</p>

唐寅一怔，随即回道：「跟敬道去永平府了。」</p>

「也去永平府了？作何？」</p>

孙交有些不满。</p>

怎么我欣赏个人，就把此人给安排走？</p>

给不给我这个户部尚书面子？</p>

唐寅道：「是敬道提请的，说是把人带过去，当个幕宾，有事能支应一下……咦，敬道没跟孙老提过吗？」</p>

听说是朱浩的主意，孙交瞬间没脾气了。</p>

本来他提过，让唐寅和朱浩多提携一下敬德这个没功名在身的年轻后辈呢，现在朱浩做到了，马上就把人提拔为师爷。</p>

做朱浩这个「隐相」的师爷，未来前途肯定不错，这不就算是听了他孙老头的吩咐？</p>

有什么理由怪责人家？</p>

「孙老请坐。」</p>

唐寅招呼道。</p>

孙交没有着急就坐，先来到桌前仔细看了唐寅刚写下犹自带着墨香的字，不由带着几分感怀。</p>

他终于明白为何唐寅能成为当世书画大家，就这书法造诣，就非一般人能比，连刚刚过世没多少年的沈周，跟唐寅相比最多只能算半斤八两。</p>

「敬道应该没到吧？」</p>

孙交回过头打量唐寅，发现唐寅已到了茶桌前，茶桌上摆着一种不知名的茶茗，香气浓郁。</p>

唐寅无官一身轻，除了在家里练习书法，就是出去踏青，走走看看，欣赏京城风景，偶尔还爬爬山钓钓鱼，再就是在家里研究茶茗，不时去朱浩的戏园子听戏。</p>

总之小日子过得无比惬意。</p>

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时不时就会被叫去思贤居，充当皇帝的幕僚，再或是被拉去批阅奏疏，总之现在的唐寅，是那种进能当朝堂辅弼重臣，退能当乡野散人的资深自我矛盾结合体。</p>

唐寅拿起紫砂壶，给孙交斟满一杯茶水，随口道：「三四天行程，要是到了，会立即传信回来，就这两天的事情吧。来来来，孙老，尝尝，这是西湖边所产龙井茶，乡人来拜访，特地捎来的。」</p>

孙交过来，到软垫前盘膝坐下，拿起茶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最近拜访你的江南名士不少吧？」</p>

唐寅笑道：「富在山间有远亲，更何况唐</p>

某身处京师闹市？如今有了点虚名，自然来见的人不在少数……其实鄙人在江南时，也多与地方士人来往，眼下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p>

唐寅别的不行，交际能力却一流。当初没当官的时候，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现在他「飞黄腾达」，即便不在朝堂，别人也都觉得等杨廷和退下来后，唐寅至少是当侍郎的料，曾经跟唐寅有过一面之缘的，纷纷以老朋友的身份跑来京城拜访。</p>

孙交饮下一口茶水，只觉鲜爽甘醇，唇齿留芳，好像喝酒一般，让茶水在嘴里回味良久才咽下肚，慢悠悠将茶杯放下后，发出感慨：「好茶……不过伯虎你最好还是少见外人，否则恐对你前途不利。」</p>

「呵呵。」</p>

唐寅笑得很洒脱，「敬道有一句话说得正合我心意，这世上之人，或为情所困，或为功名利禄所扰，如履薄冰进退失据，却都只是红尘俗世牵绊，不及那方外人之万一。」</p>

孙交皱眉：「敬道说过这话？」</p>

唐寅笑问：「听起来，是不是很有禅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