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她语气有些重,“起来,我带你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泡小鲜肉。”</p>
盛柔拉过被子重新盖到身上,“不想去。”</p>
“去!”</p>
“不去。”</p>
盛柔的声音比她人还死沉,顾雪儿怒其不争,转身一把拉开窗帘,恼火道,“盛柔,你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外面什么天!你可以压抑可以难过,但请你适可而止好吗?”</p>
猛烈的光线一下蹿进房间,所有不堪顿时无处可逃,盛柔在强光中闭眼,很不适应地翻身朝到另一边。</p>
“你总说人要清醒,不要恋爱脑,你看看你现在!脸打得啪啪响,你就不能支棱起来吗?”</p>
顾雪儿越说越气,把这段时间压心口的话一股脑倒出来,“男人算个屁啊,没了他还有别人,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遍地是帅哥,什么样的没有,你何苦要这么作贱自己!!”</p>
“……”</p>
作贱。</p>
盛柔睫毛颤动,绞着薄被的手紧了紧。</p>
她就是作贱。</p>
贱到卑微,贱到自己都唾弃自己,却又无法控制自己。</p>
“说完了吗?说完了帮我关下窗帘,我还想睡一会儿。”</p>
半晌,盛柔才哑哑回应了这么一句。</p>
顾雪儿简直要气疯,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去掀被子时,突然看见被子在轻微颤动。</p>
准确的说是薄被下包裹的身体在轻微颤动。</p>
像是很想压抑却又实在无法控制的低泣,因为太用力,整个人都在抖。</p>
顾雪儿目光猛地一震。</p>
她走过去,半跪在床边,轻轻拉开被子,“姐姐?”</p>
盛柔头发凌乱搭在苍白的脸上,闭着眼,长睫颤抖厉害,眼泪无声无息顺着眼缝往下流,浸湿了大半个枕头。</p>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p>
见她这样,顾雪儿心疼到不行,顿时慌了神。</p>
“你没说错。”盛柔哑着声音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p>
“……”</p>
“我想他,可我也恨他。我经常在梦里梦见他,梦见他拉着傅简玉的手朝我笑,我就那么看着,想上去咬他骂他,可我一动,他们就不见了。”</p>
她睁开眼,无力的情绪霸占她每一根神经,“连在梦里我都拿他没办法,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p>
“雪儿你说,我该怎么办?”</p>
盛柔红透的眼睛里掠过迷茫,求救般看向顾雪儿。</p>
顾雪儿抽过纸巾帮她擦眼泪,温声劝道,“按我办法来,现在就起来,出去,去晒太阳去旅游去看帅哥,随便去干什么都好,反正不能窝在这……”</p>
“我做不到。”</p>
盛柔无力摇头,轻声说,“我尝试过,但我发现我做不到。”</p>
“起来就行了,怎么会做不到——”</p>
顾雪儿擦眼泪的手一顿,想到什么,她盯着盛柔憔悴的脸,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更糟糕。</p>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p>
“……”</p>
盛柔在喝了一碗粥以后,又睡了。</p>
顾雪儿替她关上窗帘,打开小夜灯,把手机放在床头她伸手能拿到的地方,然后转身出去,轻轻关上门。</p>
客厅静悄悄的,小云斐也睡了。</p>
她走到阳台,拿出手机拨号码,“何医生,我给您个地址,麻烦过来一趟,我姐姐好像生病了。”</p>
……</p>
一群飞鸟低掠而过。</p>
阳光从教堂红绿相间的彩绘玻璃照进来,隐隐落在地上,恍恍惚惚的很不真实。</p>
祷告椅上,俊挺孤寂的背影,一坐就是好久,如定格在画面里的雕塑作品。</p>
光影浮动,旁边有人坐下。</p>
“陆绎琛,你还要这样多久?”</p>
傅简玉情绪不大好,“沈老已经确诊了,他的日子看着越来越少,你还这样消沉下去不配合,到底还想不想治好病?”</p>
“我不配合吗?”陆绎琛盯着墙上的十字架,声音无波无澜。</p>
让他来德国,他来了。</p>
让他放手,他也放了。</p>
傅简玉无语,“你这叫什么配合,每天要死不活,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劲,怎么治?”</p>
“哦。”</p>
陆绎琛轻轻一哂,伸手去抓手边的一缕阳光,握在手里却发现怎么抓都是虚空,“那你说我该怎么配合?”</p>
“忘了盛柔,一切从头来过。如果你做不到,可以借助药物,我能帮你。”</p>
闻言,陆绎琛指尖微顿,手背上青色脉络根根分明。</p>
他松开掌心,站起来往外走。</p>
“陆绎琛,你听到我说的话没?”傅简玉连忙跟出去。</p>
教堂外面有个广场,成群白鸽停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下的白色身影跟红砖相映,给教堂带来一丝梦幻。</p>
陆绎琛仰头望向湛蓝的天穹,忽地问,“你知道人在抓住过属于自己的光后会怎么样吗?”</p>
傅简玉一怔,“什么?”</p>
“会永远忘不掉那束光。”</p>
忍受再多黑暗,为的也不过是,重新遇到那束光。</p>
陆绎琛勾唇,走下台阶懒懒抬手,“如果要以忘了她作为代价,这病就不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