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刀即将落下，曹幹何止脸憋的红，睁大的双眼都快要红了。</p>

是躲，还是不躲？</p>

不躲，死定了；躲，被这蛮牛挣脱开，也活不了。</p>

生与死的抉择间，曹幹目眦欲裂，横下心，叫道：「你他娘的砍死我！」却是抱紧了仍不丢手。</p>

这时突然一人大声吼叫着，如疯似癫，舞着个连枷冲上，劈头盖脸的向蛮牛的胸腹打来。</p>

连枷是用来打麦子的，下有手杆，上为敲杆，敲杆由五六根细木棍并排组成，又叫「连枷拍」，舞动开后，打击的范围甚广，故而这舞连枷之人，虽是冲着蛮牛的胸腹打去的，连枷拍却甩到了蛮牛的头上。蛮牛猝不及防，左眼角被打到，登时鲜血长流。</p>

蛮牛砍向曹幹的刀，不由自主的也就失了准头，自曹幹的脑后划过。</p>

却是蛮牛的这接连两刀，一刀从曹幹左脸颊贴面而过，一刀从曹幹的脑后紧擦而下，这两刀都是险之又险，只再差一点，曹幹这条性命就要交代。</p>

蛮牛怒道：「什么东西！」举起左臂，挡住了连枷。</p>

他瞪眼去看，这舞连枷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头中等，挺瘦，但骨架很大。</p>

这年轻人一边舞动连枷，一边叫道：「俺打死你，俺打死你！」</p>

蛮牛骂道：「他娘的，傻子么？」抬腿踹出，正中这年轻的小腹，把他踹倒在地。</p>

这舞连枷而上之人，正是田屯。</p>

却是曹幹、李顺、田屯三人合力进击，然而片刻之间，都被蛮牛打倒。</p>

就在此时，蛮牛忽觉右边肋下剧痛，低头下看，是曹幹又抓住了这个机会，及时地又往他的小腹、腰上捅了两刀。</p>

曹幹想再捅时，感到脖后发紧，是被蛮牛抓住了脖子。</p>

蛮牛抓着曹幹的脖子，把他扔到一边，环刀换到左手，用右手捂住了腰部的伤口，红艳艳的血从他的指缝流淌出来。蛮牛带来的那些人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蛮牛会被重伤，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来救。</p>

曹幹在地上滚了两滚，尚未爬起，救蛮牛的敌人已经冲到，他伸手抓了把土，用力向前撒开。</p>

救蛮牛的敌人中，有的被迷了眼，下意识的闪躲，有的没被迷住，刀矛下使，都往曹幹身上打来。那如疯似癫的喊叫再度传来：「都他娘的去死，俺打死你们！」</p>

乃是田屯舞着连枷，又杀了过来。</p>

田屯虽没招式，可那连枷的打击范围广大，他这乱甩乱打的，实在令人不好招架，居然将这几人尽皆打退。</p>

看着舞动连枷的田屯，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浮现到第三次死里逃生的曹幹脑海：「王八拳么？」</p>

曹幹从地上爬起，拾起刚才自己扔下的环刀，扑上去，趁着蛮牛惊恐其腰部伤势的分神之机，猛地往他身上连砍了几刀，喷涌出的鲜血，溅了曹幹满脸、半身。</p>

东边的喊杀、打斗声越发激烈。</p>

曹幹见蛮牛嘶叫着，坐倒地上，知他已没了战力，得出空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去往东看。</p>

见是高况等已从敌人的东边侧翼突杀进来。</p>

高况杀在最前，手持环刀，左右劈砍，分毫也不在意敌人刺来的矛或者砍来的刀，——只这一眼看去的瞬间，曹幹就看到至少有两柄矛，一柄刀差点打中他，可他却是浑然不顾，只管奋杀前进，跟着高况的那几人都是勇士，亦都跟着他奋勇前冲。</p>

正所谓一人拼命，千夫莫敌。</p>

试图阻挡高况等的那些敌人纷纷退后。</p>

他们这一退，不免与后头的人相碰，顿便乱成一团。</p>

曹幹挥刀大呼，又再说了一次：「跟我上！」说完，又叫道，「李大兄，旗！」</p>

但没听到李顺的回应。</p>

曹幹转头看时，首先入眼的是那面插在地上的红旗，继而是倒在地上，离那旗不远的李顺。</p>

来到这个时代后，如果说曹丰，现是曹幹最为关心的一个人，那么其次就是李顺了。</p>

在乡里的时候，李顺和郭赦之一样，也是曹丰、曹幹他们家的邻居，两家的关系就很好，起事后，李顺又一直跟着曹幹，因而见到此状，曹幹心头咯噔一跳，又喊了一声：「李大兄？」</p>

歪倒地上的李顺动了一动，不知答了句什么。</p>

曹幹心头略松，没死就好，他说道：「李大兄，你躺着别动，看我为你擒董丹过来！」</p>

他快步到那旗旁，将之拔出，高高地举起来，喊道：「跟我冲！」</p>

却用左手拔旗时，他感觉到肩膀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肩上不知何时受了伤，鲜血已将他的衣袖和左边的小半边身子染红。</p>

……</p>

冬季的夜色之中，敌我混战的激烈战场之上，於那火光的映照之下，高长他们驻区再南，整个战场的最南角落，田壮带的妇孺所在之处，一个妇人遥遥见到了这一情景。</p>

这妇人握紧了身边孩子的手，心道：「那举旗的，是曹小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