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直是谋主,对刘昱的影响也最大。</p>
他一说刘昱之策行,此回攻驺县,针对鲁县援兵这块儿的对付办法,基本就算定下来了。曹幹的“围城打援”,不是“现在讨论,尚为时过早”,而是已宣告不得用。</p>
明知争论也是白搭,曹幹便也不再多说。</p>
曹幹之“围城打援”,虽不被采用,但他分析的“也易”、“也难”这两方面,却包括陈直,对此也是表示赞同。他回答完刘小虎的问话后,顿了下,转看曹幹,问道:“曹校尉,你刚才说攻驺县城‘也难’的时候,说了两个难处,针对驺县城近来正在积极的做防御举措此难,你说咱们别无对策,唯有把咱们攻城的准备做充足。……你认为,怎么才算是做充足了?”</p>
“回陈公的话,第一次攻蕃县时,为什么咱们攻了三天,都没能攻上城头?战后,我和曲中的军吏、部曲们总结了一下。我曲中上下,一致认为,这主要是出於三点。”</p>
陈直颇为惊诧,说道:“战后你曲中对此进行了总结?”</p>
此乃曹幹早在本曲定下的军令,每一战后,都要对此战之得失进行总结。对於曹幹曲战士言之,这早已是司空见惯,寻常之事,陈直等此前不知此节,骤闻之下,惊讶亦属正常。</p>
曹幹没就此多说,称了声“是”,一语带过,继续话头,说道:“出於哪三点呢?第一点,是咱们的攻城器械准备不足,云梯、撞车不多,云梯只两架,撞车只一台,投石车更是没有。‘夫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攻城器械准备不足,势必就会影响到咱们的攻城进展。”</p>
刘昱插口说道:“你这第一点,此次攻驺……”顾视堂中诸人,“君等不必担忧。这些时日,我於薛县,不仅督造兵械,且也在督造云梯、撞车。总计已经打造出来了十余架云梯、撞车,投石车也打造出来了两台。……那投石车是咱头次打造,咱之前没有图谱,不会打造,这次能成功地制得两台,还得多谢龚公。是龚公献给我了一份投石车的打造图谱,并这两台投石车,也是龚公亲自带人打造出来的。我试过了,很好用!”</p>
龚德忙起身,下揖说道:“将军待我恩情深重,稍能为将军做点事,在下之幸也!”</p>
在薛的军将们,大都已知打造出来了两台投石车此事,曹幹远在蕃县,尚且不知。听了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将军思虑周详,卓有远见,原来已经预先打造好了两台投石车。有了这两台投石车,驺县就会好打多了。军械是第一点,第二点是兵力的问题。”</p>
刘昱说道:“曹校尉,兵力的问题,适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如今比起打蕃县时,咱们的兵力得到了扩充,已非是打蕃县时可比。”</p>
“是,兵力方面的情况,比起打蕃县时,我部现是已经强上许多。第三点,打蕃县所以不利,我之愚见,除掉军械、兵力的缘由外,还有一个,就是‘攻心’的问题。”</p>
刘昱说道:“攻心的问题?你此话怎讲?”</p>
“将军,兵法有云,‘攻心为上’,可是在打蕃县的时候,窃以为,咱们却是忽略了这一点。只重视了出敌不意,但忽略了‘攻心’。是以,咱们前次攻蕃,虽然前半阶段的仗打得很成功,然在开始攻城以后,却久攻不下。此次攻驺,我以为,可在‘攻心’上下些功夫。”</p>
刘昱笑道:“曹校尉,你所言之此点,我亦是已有预备!”</p>
“哦?敢问将军,已有何预备?”</p>
刘昱说道:“兵、粮、军械,早於数日前就已备足,我为何迟迟不召你们,定议攻驺,而却直到今时,才把你们召来,与你们商议攻驺?曹校尉,你往院中看。”</p>
曹幹扭脸看向院中,院中一根高大的旗帜,上书着“光汉将军”四字的黄色旗帜迎风招展。</p>
刘昱抚摸胡须,笑道:“我所等者,就是等我的这面大旗打出!方今海内,民心思汉,我之此旗一打,示与驺县士民观之,不能说驺县城见旗即降,然我料之,其内必有思汉之义士,或主动愿为响应!……曹校尉,此即我早有预备之‘攻心’策也。你以为何如?”</p>
“光汉”的旗帜打出来,的确是会有一定的作用。</p>
没有这面旗帜的时候,作为力子都帐下一部的刘昱部就是“贼”;有了这面旗帜之后,如刘昱所说,一些也反对王莽、思复汉室的士绅、豪强,可能就会改而把他视为“同类”。</p>
但这面旗帜,作用归是有作用,在初期刚打出来时,作用却也不一定会很大。</p>
曹幹沉吟了片刻,说道:“将军的这个‘攻心’之策,诚然大好。不过以在下愚见,若是再辅以别策,效果或许会更加良好。”</p>
“什么别策?”</p>
曹幹说道:“蕃县城为我部得后,我亲到县兵营里看了看,并亲自问了一些县寺的吏员、县兵的军吏。看了、问后得知,梁玄、程笃后来募得的守城之丁壮,只有少部分是城内外豪强家的宗兵,大部分都是县内贫户。梁玄、程笃吓唬这些贫户,说城如果守不住,被咱进了城的话,咱会大肆杀戮抢掠,他们户户皆不得自保;吓唬之同时,又以重金赏之。他两人这般双管齐下,遂乃我部攻蕃之时,城上守卒颇是顽抗。……将军,我料之,待咱攻驺之时,驺县之县令、县尉,肯定也是会用这两种办法来强迫、鼓舞县内的贫户等守城。既然如此,我以为,何不便针对他们的这两种办法,施以除将军提出之外的另外‘攻心’之策,加以应对?”</p>
“具体什么办法?”</p>
曹幹说道:“一则,向城内宣布,城破之后,绝不纵兵进城;二者,城破之后,凡城中贫户,无田地者,给予分田。”</p>
刘昱楞了楞,说道:“曹校尉,你这两策不是‘攻心’啊。”</p>
曹幹问道:“不是‘攻心’?”</p>
刘昱说道:“你是痴了心呀。”自以为是句有趣的笑话,说完,自笑了几声。</p>
“从事此话何意?”</p>
刘昱说道:“城破以后,不许兵士进城,则我问你,下次再攻城时,兵士还会肯勠力攻城么?拼着命打了半天,打下来了却不让进城,换作是你,你下回恐怕也不会卖力了吧?给贫户分田,我再问你,这田我从哪里搞来,分与他们?这两策,都是万难做到!你这不是痴了心么?”</p>
却刘昱的这两个反驳,第二个“分田”此块儿,是他的阶级立场所定,姑且无须多论,那第一个,“若不许兵士进城,兵士就会闹意见”这一条,他实是有感而发。</p>
远的不说,就近时,在这一条上,他还吃过教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