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也下了丘陵后,丘陵上便只有曹幹和褚交等几个他的亲兵了。</p>
褚交偷觑曹幹神情,见曹幹仍是心神气定,脸上无有半分紧张的神色,乃至他还顺手拽了根甜草,放到嘴里咀嚼了起来。褚交当真是佩服他的心性,说道:“郎君,你就一点不紧张啊!”</p>
“仗都打了多少了!这点小阵仗,我要再紧张,我还能做你们的部率么?”</p>
曹幹开了句玩笑,旋即收起笑容,向褚交下令,说道,“等会儿打起来后,我的军旗就由你来掌。我到哪里,你就举着旗跟到哪里。”</p>
“小郎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小郎,你要亲自上阵么?”</p>
曹幹说道:“此战关系到咱们接下来直取鲁县,必须得打赢才成,我当然要亲自上阵!”</p>
两刻多钟后,郡兵的先头部队,进入到了设伏圈。</p>
曹幹仍还在丘陵山趴着,他回头去看隐藏在丘陵后边的本部战士。</p>
战士们隐藏的很好,虽然他知道那里隐藏的有本部的战士,可大眼洒过去,亦是看不出来有人埋伏,所见者唯茂密的林木、荆棘。</p>
收回视线,转回头来,曹幹又往大道对面去看,对面也是一样,亦看不出有人埋伏的痕迹。</p>
进入包围圈的郡兵的这股先头部队,从曹幹趴着的丘陵边上络绎经过。</p>
多是步兵,骑马的只有三四人。</p>
曹幹的目光在行在这股先头部队最前的一个骑马之人身上停留了片刻。</p>
这人不到四十年岁,穿着百石吏的服色,配着剑,左右围簇了数个吏员,及后有两什郡兵护卫。此人,当即是这支先头部队的主将了,却也不知是鲁县郡府或都尉府的何吏、谁人?</p>
不管他是谁,对於曹幹来说,也就是稍微的多看他两眼罢了。</p>
一个先头部队的主将,不值得重视。甚至可以说,这整支鲁县援兵的主将也不值得重视。</p>
需要重视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要把这支鲁县援兵尽皆歼灭!</p>
褚交轻声说道:“小郎,贼郡兵的先锋要过去了!”忽然想到了个问题,着急地问道,“小郎,贼郡兵的主力还在后头……”朝北边望了望,此时,郡兵的主力部队已可望见,说道,“他们两部间相距得有两里来地,咱的埋伏圈可没两里长啊!这股先锋要是出了咱的埋伏圈?咱可就打不着它了啊!咋办?”</p>
“咱的埋伏一起,这股郡兵的先锋一定会折还来救它的主力。褚交,这点心,你就不用担了。”</p>
褚交系是因为紧张,才想到的这个问题,曹幹笑着一说,他便醒悟过来,说道:“是,是!”</p>
郡兵的先锋走得不快,一刻多钟,才出了包围圈。</p>
随由他们出了包围圈后,又等了一刻多钟,郡兵主力的前部进到了包围圈!</p>
……</p>
上次南成城北,伏击庞彩所率之东海郡兵时的情形,在刘昱眼前如一帧帧的画面闪过。</p>
那一仗,他记忆犹新。</p>
起事这些时日中,要说哪一场仗是最凶险的,对他言之,当数那一仗!</p>
不过打那一仗时,他是力子都帐下的一部,今日这一仗,他是全军的主将。</p>
因而,尽管紧张的心情与打那仗时相近,可是感觉已是大为不同。</p>
看着这支鲁县援兵的先头部队出了包围圈,又看着这支鲁县援兵的主力开始进入包围圈,刘昱咽了口唾沫,提醒自己“稳住气、稳住气”!不想被陈直等看出他的紧张,他尽量不发出动静的深呼吸了几次,终於,这支鲁县援兵的主力尽数进入到了包围圈中!</p>
“姑丈,下令吧?”</p>
陈直说道:“下令吧。”</p>
刘昱猛然起身,大声命令近处的十余鼓吏:“击鼓!”令掌旗的军吏,“把我‘光汉将军’的大旗竖起来!”抽出佩剑,指向丘陵下的鲁县援兵,令道,“杀!”</p>
骤然响起的鼓声,震动远近。</p>
大道上正在前行的鲁县援兵有的停下了,往鼓声传来的丘陵张望,有的反应慢,还在惯性的前行。拉出一里多长,本就因地面泥泞而颇不整的队伍,登时变得愈加混乱。</p>
鼓声如雷,响未一通,路两边的几个丘陵上、下,不知冒出了多少人头!</p>
随着他们的冲锋,喊杀之声,响彻四野。</p>
处在这支郡兵援兵主力中军位置的鲁郡功曹,先是发楞,继而大惊。</p>
他边上的从吏纷纷大叫:“不好,贼兵有伏!”</p>
又有人叫道,“那是什么旗?”</p>
鲁郡功曹往刘昱大旗竖起的地方看,一面黄色的大旗,耸立於草木之间,上书“光汉将军”。</p>
……</p>
南边两里多地外,已经出了义军包围圈的方励等,也听到了鼓声和紧随响起的喊杀声。</p>
方励回顾望之,望见了从丘陵上、下尽起的义军战士,大惊失色,赶紧下令:“快!杀回去!”</p>
四五百人的先头部队在慌乱中,原地停下,调整了下队形,后队做前队,方励驱马从南边赶到北边,仍是到了队伍的最前边,抄起一支长矛,一叠声令道:“跟上!跟上!快,杀回去!”</p>
他一马当先。</p>
刘昱“光汉将军”的大旗,离其稍远,他虽是望见了这面大旗,未能看到大旗上的字。相比“光汉将军”此旗,另一面离他最近的军旗,更加的吸引到了他的注意。</p>
这面军旗,七分红色,三分青色,——是胡仁曲的军旗。</p>
曹幹部本曲、胡仁曲两曲分别埋伏的位置,曹幹本曲靠北,胡仁曲靠南。</p>
是以,方励一折转回头,冲近回到埋伏圈的南端后,头一个碰上的就是胡仁曲。</p>
好是威武的一条大汉,从那旗下,提着一根铁矛,引了七八贼兵,往方励来处迎来。</p>
方励亦用勇力,胯下又骑着马,并不退缩,反是驱马加速,用腋窝夹住矛柄,试图借助坐骑冲刺的力量,将这迎来的大汉一矛刺死。两下接近。这大汉大喝一声,也不知是地滑导致,抑或是这大汉的喝声所致,方励所乘之马登失前蹄,轰然摔倒!方励措手不及,被马抛出。</p>
坠到地上,他眼冒金星,手中长矛也已被丢掉。待要翻身起来,胸前一痛,他低头看之,一支铁矛深深刺入进了他的胸膛。鲜血喷了他一脸,迷住了他的眼。方励吃力的抬头,顺着这支长矛,看见了使矛之人。可不就是那条威武的大汉!</p>
这大汉何人?</p>
正是胡仁。</p>
一矛重伤了方励,胡仁喜出望外,三步并做两步,他赶上前至,也不管方励是死了,还是尚且未死,揪住他的发髻,大声唤令从他来战方励的鲁逢、羊宝等人:“头砍了!献给校尉!”</p>
可怜方励,尚未死去,即被鲁逢、羊宝活生生的枭去了首级。</p>
砍他脑袋时,方励还有知觉,拼命挣扎。这砍活人脑袋的残暴场景,吓住了方励后边的从吏、那数百郡兵的先头部队。从吏们没人再敢上前,数百的郡兵先头部队亦是惊吓止步。</p>
……</p>
伏击战的顺利程度,大大出乎了刘昱、陈直,包括曹幹的意料。</p>
在商定伏击时,曹幹本认为的是,攻驺的四干部曲尽数上阵,才有十分的胜算把握,只用三干部曲伏击的话,也有胜算,但他估计少不了得打上一场硬仗。</p>
所以,於适才战前,他决定亲自上阵,以鼓励士气。</p>
却未想到,伏兵一起,还没怎么冲杀,进入到包围圈的干余鲁县援兵之主力就溃不成军。</p>
根本不需要他亲自上阵,获胜的局面就已确定。</p>
西边的一个丘陵上,刘昱大喜,连声令道:“传我令,狠狠地打!一个郡兵也不能放走!”又令鼓吏,“击鼓、击鼓,催各部进战,不要停!”又令掌旗的军吏,“把我的大旗竖得再高点!”方才的紧张早不翼而飞,他欢畅的笑与陈直说道,“姑丈,我说由我自来指挥此战时,姑丈那会儿虽未明言,我也能看得出来,姑丈,你是不是不太放心?现下何如?还不放我心么?”</p>
孙卢曲抓到了两个这支鲁县援兵的军吏,押送过来了刘昱、陈直所在之处。</p>
陈直刚问过这两个军吏,已知这支鲁县援兵非是鲁县的正规郡兵,大部分是梁丘寿才招募到不久的丁壮,却是已然明了这场设伏战为何能胜的这般容易之故。听得刘昱之话,他笑着说道:“郎君英才出众,我焉有不放心之理?区区一两干郡兵援兵,我早料知必不是郎君敌手。”</p>
一场伏击战,等了一晚上、前后两个半天,真打起来后,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p>
两干余的郡兵援兵,被尽数歼灭,杀了数百人,俘虏了干余人,因为北边有刘昱本曲部曲的拦截,得以逃走的屈指可数。先头部队的主将方励被胡仁阵斩;主将鲁郡功曹亦死在乱军中。</p>
可谓是大胜。</p>
战罢,将斩获、缴获都报与曹幹后,胡仁回到本曲,意犹未尽。</p>
他砸砸嘴唇,说道:“提足了劲,寻思要大打一场,还没咋打,就打赢了。哎哟,不过瘾啊!”</p>
谢彭祖於此战中也有斩获,擒杀了一个从在援兵军中的鲁郡曹掾,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兄,这支援兵打着鲁郡郡兵的旗号,听着怪唬人,一打起来,太不耐打。校尉说打完这仗后,咱们就去打鲁县。鲁郡郡兵要都是这成色,鲁县不是送上门来,等咱去拿?”</p>
正说间,曹幹的军令传下,命各曲、屯打扫战场。</p>
将近黄昏时候,战场打扫完毕。</p>
刘昱“光汉将军”的大旗在前招展,全军三干余人,押着俘虏、带着缴获,还向驺县。</p>
刘英、周通、曹丰等闻报,出迎数里。</p>
接住刘昱等回到营中,刘英、周通、曹丰等留看驺县之诸军吏,无不伏拜帐中,向刘昱庆贺。</p>
刘昱坐在主位之上,回想打庞彩援兵时之艰难、凶险,再想此次设伏之顺利、大胜,他志足意满,暗自心道:“若上次打庞彩援兵时,是我为主将,说不得,也不会打的那般艰险!”</p>
次日,叫押着俘虏、用竹竿挑起鲁郡功曹、方励等的首级,给驺县城中看,大大的耀武扬威了一回。晚上,刘昱犒赏三军,奖赏有功。休整了一日,这天全军拔营,北赴鲁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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