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章营外。</p>
营北的1处高地上，站着45人。</p>
被簇拥在中间的这人，年2十多岁，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未带兜鍪，露着发髻，裹以黑帻，披玄甲，后系红色的披风，腰佩环首直刀，正是曹幹。在他左右的分是李顺、李铁等人。</p>
李顺笑道：“果如郎君所料，昌邑援兵还真是狗胆，居然敢出营夜袭！”</p>
“这没啥奇怪的。楚良勇悍，见咱们新到，野宿营外，他肯定会想来夜袭咱们！”</p>
李顺说道：“可楚良只是部将，这支昌邑援兵的主将是潘章，王大兄和狗子都说这个潘章是个没用的，就算是楚良想要夜袭咱们，郎君又是怎么料到潘章会同意的呢？”</p>
“他们是来救援橐县的，橐县现今已克，若是他们就这么撤走，回到昌邑，岂会不受责罚？故此我料，在看到咱们野宿营外之后，潘章也1定会是心动。”曹幹摸着短髭，顿了下，又笑道，“他便是不心动，仍不敢夜袭咱们，亦无妨。潘章不外乎两种选择，要么夜袭咱们，要么撤退，他若是选择了撤退，我已设伏在西，咱们1样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p>
“设伏在西”者，说的是这会儿正在潘章营西的胡仁曲。</p>
李顺佩服不已，连声说道：“郎君用兵，真是料敌如神，出神入化！”</p>
“李大兄，吹捧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料楚良见他们营地被围，必会立即转回来救，你引你曲，现在往东边去，择合适的地方，设立防线，在将潘章营攻破前，务必要把楚良挡住！”</p>
李顺大声应诺，行了个军礼，下了高地，点齐本曲战士，便往东边急去，择地设立防线。</p>
曹幹顾令留在高地上的李铁、郭赦之等人，说道：“赦之，你也去吧，指挥你的部曲，开始对潘章营的攻势！李大兄，你派人去营西，通知胡大兄、高大兄，亦对潘章营开始进攻！”</p>
——“高大兄”，指的自是高况，高况曲没在营北、也没在营西，现正埋伏在潘章营的营南。此却仍是“围3阙1”之策。虽然说曹幹没有在潘章营的东边布置攻打的兵马，但潘章营的东边是王敬、丁狗的营地，那么潘章如果突围的话，他明显就不可能选择向**围，所以东边虽无义军战士围攻，等於是达成了相同的效果。</p>
郭赦之、李铁应诺，也下了高地。</p>
他两人各按曹幹之令，1个督促部曲展开攻势，1个派人去西边、南边给胡仁、高况传令。</p>
曹幹的命令传到营西、营南，胡仁、高况接令，胡仁曲立即行动起来，紧随着已经对潘章营展开攻势的郭赦之部，也开始了对潘章营的夜攻。——高况曲不必多说，继续埋伏，等待战机，只要潘章向南突围，他们就杀将出来，配合追击的胡仁、郭赦之曲，对之包围歼灭。</p>
夜色深沉，已过了3更。</p>
曹幹於高地之上，举目望之，只见面前两3里外的潘章营中，火光燎天，营墙上从少到多，影影绰绰地布满了抵御进攻的郡兵；营外的北、西两面，近处亦是火光通明，郭赦之、胡仁两曲的义军战士扛着长板、长梯，在后头弓弩手的掩护下，冒着营墙上射下来的弩矢、箭矢，以什为基本的作战单位，组成错落有致的进攻阵型，呐喊着在向不算很宽阔的营壕冲锋。</p>
李铁派人传达完曹幹的命令，又急匆匆地回到了高地上。</p>
他向曹幹禀报，说道：“郎君！楚良那边已有部分郡兵脱离了战团，在向这边撤退！”</p>
曹幹扭脸，朝东边望了眼。</p>
东边数里外的王敬、丁狗营处，此际也是火光明亮，敌我的喊杀声随风飘至。他望见，1如李铁所言，确是有1支兵马，脱离了那厢的战团，举着火把，且战且退，正在往这边来。</p>
曹幹摸着短髭，笑道：“楚良若是自去逃生，还真有可能会被他走掉，他却不逃，反还潘章营来，……李大兄，他这是自投上门啊。”</p>
“郎君，王、丁两大兄皆言，楚良骁悍，不可小觑，以我之见，当传令李大兄，令他小心！”</p>
战场的形势已经完全被自己把控，楚良再是勇悍，无非1个勇夫罢了，1勇之夫，在这种郡兵已经彻底陷入被动的情况下，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曹幹对李铁的建议因不甚为意，不过诸葛1生唯谨慎，小心点总没大错，他遂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给李大兄再传道令！”</p>
……</p>
“楚良勇悍，当且小心”的命令，传到李顺处未久，夜下风中，东边马蹄声响。</p>
李顺循声看去，数骑未打火把，身影自夜色中疾驰而现。</p>
当先之骑，骑黄马，持长矛，带着头盔，看不到相貌，然其大呼如似炸雷，滚涌入耳。只闻得他喊叫的是：“吾爰戚楚良也！前头贼子，速速让道，饶你等不杀！若敢不让，矛下游魂！”</p>
李顺喝令：“箭！”</p>
连着打下了任城、亢父、橐县3座县城，曹幹部已是今非昔比，不仅仅是部曲得到了扩充，通过缴获，部曲的军械装备也得到了提升，现如下，曹幹帐下各曲都已有了自己的弓弩手。曹幹在军械的分配上虽然公平，李顺曲是他的老曲，相比其它各曲，军械上却还是难免会更加精良1些。是以诸曲之中，要数李顺曲的弓弩手最多，足足有1队，亦即5十人之多。</p>
5十人或开弩、或挽弓，应李顺的军令，弩矢、箭矢齐发！</p>
跟随在自称楚良那骑左右的数骑，有两骑没能躲过箭雨，1个被弩矢射中了脖子，1个是坐骑被箭矢射中了，两人相继坠马。被射中的那匹马亦轰然倒地。奔行中突然倒地，惯性使然，这匹马乃在倒地后又往前边冲滚了1段距离，搞起了不小的动静，尘土漫扬。</p>
挟带劲风的箭雨里，尘土漫扬中，楚良和余下两骑未被箭矢、弩矢射中。</p>
弩矢快、箭矢快、马速也快！</p>
李顺只是眨了几眨眼的功夫，楚良和余下的那两骑就冲到了他布置的防线前。</p>
弓弩手在防线的最后，最前的是盾牌手。</p>
李顺曲的战士固然多是老部曲，但以步敌骑这样的战斗，也没怎么打过。平时的操练科目中，是有这1个科目，可说到底，操练归操练，实战归实战。操练得再好，真到了实战的时候，真到了敌骑疾驰冲过来的时候，那1匹马上千斤重，端得是如巨石压顶，谁会不害怕？前排的盾牌手中，许多战士不禁都是双腿发软，有的直勾勾盯着那马，有的低下头不敢去看。</p>
李顺大声命令：“不许回头！不许回头！回头者斩！不许退！不许退！退者斩！”</p>
不许退，退者斩，可以理解；为何连头都不许回？回头也斩？这是出於“心理学”的原因。试想之，战场上，当敌人冲到了眼前，战斗即将打响之际，若是有战士回头？——厮杀在即，他不看前边的敌人，回头干什么？他只能是心胆动摇，想要逃跑，则被附近的战士看到，势必就会影响士气，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导致全线崩溃。故此，退，不允许；回头也不允许。</p>
就像是投石车投出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到了城头。</p>
楚良3骑撞上了李顺曲防线前边的盾阵！</p>
不是马头撞上，而是驰近之后，楚良3人指挥坐骑，扬起前腿，重重地打在了盾上。</p>
战马自身的体重，加上疾驰的速度带来的冲力，盾牌岂能顶住此等的重击？</p>
被打到的盾牌登时粉碎，马蹄顺势落下，又打在了持此数面盾牌的盾牌手的头上、胸前。两个盾牌手被打得脑浆崩裂，立倒在地；两个盾牌手被打得胸腔凹陷，口喷鲜血，踉跄后退。</p>
“挡我者死！”自称楚良的这骑凶悍大叫着，挥起了长矛，左甩右刺，将被他撞倒的盾牌手两边的盾牌手，也都打的或是摔倒，或是退开。</p>
跟随他的那余下两骑，亦皆勇士，也都是左右乱打。</p>
就像是千钧的重木，撞在了城门上！城门虽坚，重木的冲劲太大，终是被砸开了缝隙。</p>
身在防线后边指挥的李顺，看到此幕大怒，他提刀在手，领着亲兵数人，朝前阵来赶，同时大声下令：“他们的马停下来了，冲不得了！矛手上！刺死他们！”</p>
盾阵的后边是矛手组成的阵线，矛手们闻令而上，各持长矛，纷纷往楚良等处刺扎，有的刺人，有的刺马，——时下虽尚无后世的具装甲骑，然简单的如当胸之类的马铠已有，楚良坐骑身上的关键部位覆盖的有皮甲，有的矛虽然刺到了他的坐骑，但最多只是造成了皮外伤。</p>
注意力尽管都集中了楚良等3骑的身上，李顺在往前阵赶的途中，仍是听到了忽然传来的别的声响，他暂立住脚，越过楚良等3骑，向后边的夜中望去。</p>
火把的光芒点点闪烁，伴着喊叫声，大约12百的人众，奔到了防线前的近处。</p>
是跟着楚良脱离了战团，赶回来救援潘章营的爰戚县兵！</p>
楚良舞矛，招架住刺来的长矛，双腿用力夹住马腹，用脚跟在马腹上点了两点。他的坐骑他养之已久，1人1马很有默契，不用他去动缰绳，只这脚跟的两点，他的坐骑就已知他的要求，嘶鸣1声，往后退了几步，稍离开了李顺的防线，旋即回身，往来处奔了段距离。楚良不再舞矛，拽住了缰绳，紧接着，这马又转过身来，再次面向了李顺曲组成的防线。</p>
如似被投出的巨石，楚良驱马，再次撞向李顺曲的防线。</p>
他挺矛在手，大喊叫道：“杀！”</p>
奔过来的那12百爰戚县兵齐齐大呼：“杀！”</p>
……</p>
潘章营北边，曹幹正在观望胡仁、郭赦之两曲攻营，东边夜色下，数十人、骑冲过了李顺曲的防线，奔涌到了潘章营的东边。</p>
曹幹转目而望，遥遥看见，1个骑黄马的军将驰行在这百数人的最前。</p>
到了营东的营壕外后，这个军将勒住坐骑，兜转於营壕之外，朝营中不知在喊叫些什么。</p>
又没多时，潘章营的东门打开。</p>
1部郡兵拥着数骑从营中出来，放下壕桥，他们过到营壕的对面，与这骑士等会合在了1处。</p>
两下会合罢了。</p>
没做过多的停留，那骑黄马的军将奔行於前，余下的郡兵将士紧随在后，往南边奔去。</p>
曹幹讶然说道：“李大兄没把楚良拦住？”</p>
适於这时，李顺派来报讯的军吏赶到了高地上，气急败坏地禀报说道：“郎君！楚良那狗日的仗着有马，反复冲击我曲的防线！我曲拼力阻挡，可还是被他领着数十贼郡兵给冲过去了！”</p>
——楚良引着回援潘章营的兵士，其实不是郡兵，是他1手操练出来的爰戚县兵，但李顺等人对此并不清楚，因而这个报讯的军吏，报说是楚良领着“数十郡兵”冲过了防线。</p>
“李大兄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