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贞以往也怨过命，都是同窗，为何她偏偏就起早摸黑地担柴挑水做饭洗衣？别人就只用穿得整整齐齐地来上学就好；都是姐妹，为何在家境困难的时候偏偏是她辍学回家操持家务，而自己的姐姐就能在大城市体面生活？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让她难受，从身体到心灵，她被压迫的那颗灵魂似乎已经燃烧到了最顶点，她凭什么要代宋云熙来承受这些？

“臭婆……”第二鞭子快落下的时候，她双手撑起撇开一旁压着她的人就要朝沙发上的人冲去。

下一秒钟，有军靴撞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在做什么。”

压着云贞的两位好汉忽然就停了手，双腿靠拢行了一个军礼，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而蓄力待发的云贞也犹如一支碰上软弦的箭，立马就掉落在了地上。

“大帅。”

客厅里，除了大太太以外，其余人立定站好，噤若寒蝉。

“我看家里和外面也没差多少，都是这般的没规距。”张厚霖脱下军帽端在手里，虎目一扫，所有人都夹紧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唯独地上的云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半趴在地上，龇牙咧嘴。

张厚霖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径直朝着沙发走去，夫妻俩各坐一端，犹如楚汉对峙。

“大帅今儿怎么回地这般早？”大太太率先开口“问”道。

“早？应该是巧才对。太太在家动用私刑，我总得回来观看一番吧。”张厚霖将军帽搁在一旁，道，“老四又怎么惹着太太了？”

“她怎么惹着我了大帅应该清楚。”万韫湘掀起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大帅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掀过这一篇了，我却不能没有。”

张厚霖挑眉，目光落在埋头撑地的云贞身上。她是什么人，不管是他还是太太，应该都有几分清楚了。太太想挑拨这颗毒疮，挤掉里面的脓水，这原也没错，只是与他本来的计划有点点冲突罢了。

“老四是做错了事，小惩一下便够了，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彼此的体面。”张厚霖双腿交叉叠在一起，双手搭在膝盖上，身体稍稍后仰，这是放松的姿势。

万韫湘斜眼看他，目光中捎带疑惑。

这是几个意思？以往这般都是直接“清扫”出去，这次这个……听大帅的意思是还要留几天？

“太太……”云绯在一边小声喊道。

万韫湘回神，端坐，点头：“大帅说得对。既然是一家人，犯点儿小错也是可以谅解的。老四，这一鞭子就算惩戒了，在我这里这篇就揭过去了，如何？”

哪篇？什么篇？云贞垂头咬牙。

“嗯？”没听见云贞应答，万韫湘又哼了一声。

“是……都是我做得不好惹太太生气，还望太太既往不咎才是。”云贞低头，腰上的伤口隐隐已经痛到发麻了。

难得！万韫湘双眼微眯，今儿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这般让人出乎意料啊！

“还算懂规矩。”张厚霖在旁边说了一句。

万韫湘一边小幅度点头一边将目光牢牢地锁在“四姨太”身上，总感觉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换了个芯子一般。

“好了，都歇着吧。”张厚霖起身。

“大帅在外面用过餐吗？要不要再让厨房准备一些。”大太太跟着起身，态度比较之前已经软和了不少。

“不了，还有公事要处理，今晚谁都不要来打扰我。”他摆手拒绝，长腿一跨，往二楼的书房走去。

客厅里，云贞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四，今天是姐姐下手重了些，别放在心上。”果然，万韫湘将目光转移了过来。

“嗯……”

“不瞒你说，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按照以往的例子，好赌之人……”她说到一半故意停顿，目光扫了一圈云贞的右手，笑道，“你这纤纤玉手恐怕是早就留不住了的。”

云贞身躯一抖，想到了青丝那缺了小指的右手，从脚底生出了寒意。

万韫湘满意一笑，道：“得了，也不吓你了，回去歇着吧。”

“多谢太太……”

“哦，你那个叫青丝的婢女伺候得如何了？”

叛主背主！要是能收回去就好了。

“不瞒太太说……”云贞正准备“告状”，话头却被一旁的云绯给截了。

“太太，到泡澡的时间了。”

“哦，差点儿忘了。”万韫湘微微一笑，“合不合适都用着吧，跟你也不短的时间了，没□□出来你这个当主子的也有责任。”

云贞：“……”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居然妄想通过大太太来换掉青丝，真是昏了头了。

云贞忍着痛回了房间，想换身衣服都十分艰难。

“四姨太，热水烧好了。”青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云贞快速坐正了身子，仿佛见到了她本人一般防备。

“知道了。”

“四姨太，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