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三番五次的打断, 就算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路程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问道:“你和你同学在一起?”
“不是,就是公交车上不听话的熊孩子。”
要不是知道陈淮望是从学校出来的, 尤霓霓都快怀疑他又跑哪儿喝酒了。
把那只捣乱的手拉下来后,她也没有松开,而是紧紧地握住,防止他再次乱来。
而后,她继续和路程正常聊天。
好在这一招奏了效, 陈淮望果然没再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只安静地盯着两人相交的手。
和她的人一样, 尤霓霓的手也小小的, 小得只抓得住他三根手指。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 陈淮望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指节。
尤霓霓正专注于和路程说话,直到通话结束, 收回手,也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
放下手机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面向着陈淮望, 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她认真问道:“我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怎么处处找我麻烦?”
陈淮望的视线仍落在被她松开的手上,“嗯”了一声。
“……”
尤霓霓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一时语塞, 干脆自暴自弃:“我看我这辈子都别奢望能从你嘴里听见什么好话了!”
一听这话, 陈淮望倒是终于抬头。
也不知是窗外飞逝的光落进了他的眼里,还是车上灯的缘故,他看上去眉眼沉亮,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想和我过一辈子?”
“………”
这是重点吗!
尤霓霓生气,抡起拳头,这次准确无误地打在他的手臂上,不再像课间操的时候。
接着,她背对着他,看着窗外街景,不想和这么不可爱的人说话了。
幸好没一会儿公交车便到站了。
原本尤霓霓以为下了车,应该就可以和陈淮望彻底分开了,谁知道他还是一路跟在她的身后。
尽管他从头到尾没对她做什么事,也没说什么话。
但是,他的家明明在马路对面啊。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尤霓霓憋不住了,猛地停下,转身,和他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问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路灯橙黄,街道冷清,头顶飞蛾盘旋,
陈淮望的脸便在这晃动的暗影里忽明忽暗,加深轮廓。
听见尤霓霓的问题后,他脸色未变,如常道:“谁规定我不能走这条路吗?”
是没人规定,“那你走前面。”
闻言,陈淮望不动了。
“……看吧!你明明就有跟着我,还好意思说没有!”
尤霓霓将他的这个反应视为他尾随她的有力证据,有了底气。
指责完,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说吧,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原本她以为陈淮望一定又会编出什么新的理由,却没想到他竟微垂着眼眸,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穷小子,回道:“跟着大小姐有糖吃。”
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怜。
“……”
也许是因为从他眼尾拖延而出的落寞过于真实,尤霓霓差点信了他的邪,甚至下一秒就想上前摸摸他的脑袋,真带他去买糖吃。
幸好及时清醒。
她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没想到他居然学会了苦肉计。
看他一点儿都不真诚,就像是又在逗她玩儿,尤霓霓有点生气,懒得管他跟不跟着,准备继续往家走,却在转身的时候,无意间扫过上次的那条小巷。
一个模糊的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忽得闪过。
随后,逐渐成形。
虽然这个可能性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可一旦出现,不仅在她的脑子里扎了根,而且疯狂生长,最后占据她的整个思绪。
尤霓霓最终停下脚步,
她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就要当面说清楚,于是叫停脑子的猜测。
而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转过身子,走到陈淮望的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重新问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吗?”
所以才会提前下课,陪她坐公交吧。
找到这块关键拼图后,之前没想通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尤霓霓突然有点心情复杂。
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陈淮望绝对不算喜欢乐于助人的好人,但这和他是一个细心的人好像又并不矛盾,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矛盾体。
就像上次他喝醉了酒,也要坚持要把她送回家一样。
其实就是因为害怕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又想起自己一路上对他的态度,顿时感动又内疚。
而陈淮望没说话,以沉默回望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在她略带自责的注视下,他忽然倾身靠近,缓缓抬手,做了一件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捏她的脸。
姑娘的皮肤细腻脆弱,他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捏了捏,像是在掂量什么,思忖着,评价道:“脸皮是挺厚的。”
言外之意,怪不得能说出“为了保护我”这种话。
尤霓霓:“……”
这都捏得出来?
出于好奇,她也伸手,捏了捏另一边的脸颊,发现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果断拍掉他的手。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尤霓霓当他是默认了,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不过,在谢绝这番好意之前,她决定先满足陈淮望刚才的愿望,于是一把拽着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
“走,大小姐请你吃糖。”
前面不远处的天桥下有一家冰糖葫芦店,开了二十几年,味道正宗,尤霓霓平时不怎么爱吃甜食,也会时不时跑来买几串。
陈淮望倒也没拒绝,任她牵着,最后被她投食了一袋子的冰糖葫芦。
期间,尤霓霓一直观察他的表情,看他心情应该还算不错,稍微有了一点底气,敢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瞅准时机后,她终于开口,认真道:“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也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但是以后你真的不用这样做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陈淮望看着她脸颊上浅浅的红印,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似乎蓦地莫名严肃起来。
好在这个结果在尤霓霓的预料之内。
她猜陈淮望可能是因为好意被拒绝了不开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不喜欢你送我,我是不希望你为了送我而逃课。”
闻言,陈淮望“嗯”了一声,“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
又是一声“嗯”。
……
虽然回答和实际情况有些不符,但他都这样说了,尤霓霓也找不到理由再追问,见时间不早,只好和他挥手道别。
俩人在十字路口分开。
独自走了没几步,尤霓霓忽然看见出门买东西的程慈,一边朝她走,一边叫道:“妈妈!”
听见她的声音后,程慈循声望来,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刚从她身边离开的人,等她一过来便问道:“他就是陈淮望吧?”
尤霓霓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
位于小北街南面的住宅区称得上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隔着一条马路,左边是别墅区,右边是老式居民楼,当地人便戏称那条马路是“命运的三八线”。
陈淮望正朝马路右边走去。
上次在程慈的威逼利诱下,尤霓霓不得已,简单说了说和陈淮望之间的事,满足她的好奇心。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