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确信, 如果眼前的阴阳师在阴阳道上敢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源氏比不上他,贺茂也比不上他,阴阳术毕竟是最讲求天才的领域。
茨木童子无可无不可,他一只鬼爪还端着酒在饮, 另一只鬼爪便随意的伸向阴阳师。
茨木童子的右手是他最为强大的力量,但他也时时受到这只手的侵扰,晦暗的力量有时会缓缓攀上他的身体, 他会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仿佛那只手才是主导。
少年谨慎地轻轻颔首, 说明一声,才缓缓去触碰那只鬼手。灵力包裹他的指尖, 鬼手果然散发出不祥的妖力和紫火,痛快燃烧过一通之后,才消散殆尽。少年触及那只鬼手, 查探一番后, 陷入沉吟。
最后他摇摇头。
“抱歉,我无能为力。”他觉得很是歉意, 明明酒吞童子对他诸多关照, 他也理应投桃报李才对,可他确实对这种力量束手无策, 就如同他奈何不得自己身体里的大蛇之力一样。
“无碍。”茨木童子自己想得很开, 收回那只鬼手。少年想了想, 给他一套自己平时用来压制力量的方法。
“很有用的。”少年笑道, 他的余光看到红发鬼王正一脸若有所思。
察觉到他的目光,红发鬼王一哂,重新端起酒碟。他们喝到天明时分,期间少年先撑不住了,伏在桌上睡着,半梦半醒间,他听见红发的鬼王在哼宴上的小调
“梦中欲见郎”
“无奈闲人多”
他伏在桌上轻微的动了动,然后脑袋就被揉了两把,不太轻柔的力道几乎把他摁在桌子上。
“睡你的。”鬼王舒展了一下长腿,看着阴阳师被摁下去之后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把酒送到唇边的时候,抬眸看一眼茨木童子,视线最终落到那只右手上。
源氏的动向,他很清楚,他本想着若是这小狐狸能处理茨木童子的手臂,他便留他半月,躲过源氏那波埋伏。
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也无妨。
“你在想些什么”茨木童子皱眉,他总觉得这次回来,酒吞童子的种种表现有点奇怪。
“没想太多,只是想到源氏似乎有一件重宝。”
茨木童子一秒反应。
“要去抢来吗”
这就是鬼的逻辑,但凡他们想要的东西,去抢永远比别的方法来得有效。
“不急。”酒吞童子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件重宝,早晚会归于我大江山。”
鬼王宴之后,少年启程返回平安京。他照旧乘着白藏主,远远已经能望见平安京的轮廓,他振奋精神,脑中想着一会儿该如何与源赖光陈述。他不认为光哥会直接放弃既定的计划,但他会尽力缓和双方的
“晴明大人小心”白藏主厉声示警,接着他整只狐狸就被兜头罩住
变故就在一瞬之间发生原本奔驰的白藏主突然撞上一张无形的网,他咆哮一声,正要燃起火焰,就感到背上一轻,已经和自己的阴阳师分开。巨网渐渐现出全貌,以无数符咒缠缚而成,依稀有颂念咒文的声音传来,凭空出现的源氏阴阳师们渐渐包围四周,捏着手印,遏制白藏主的拼力挣扎。
少年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当即就撑开了球状的结界,那些符咒暂时没有落在他身上,因此他还能调动灵力。正当他打算召唤自己的式神时,握着长刀的式神几步连踏,高高跃起,刀刃落在他的结界上,二段伤害过后,结界宣告破裂,源氏笹龙胆印上少年的身体。
这个纹样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了,少年有瞬间的恍惚。
念诵之声大起,少年暗道不妙,这个阵他是认得的,专门用来封印神明。
用封印神明的阵来封印他吗还真是荣幸之至
白藏主呜咽一声,彻底被束缚在地。他两只前爪紧紧扒着地面,想要往自己阴阳师身边靠去,却是徒劳无功。就在他还在为此努力的时候,已经被家纹压制伏在地上的少年微微抬眼,看到了移动到他面前的一截下摆。
“好久不见,晴明。”熟悉的嗓音属于源氏现任家主,源赖光单膝触地,这个举动拉近了他和少年之间的距离,可惜少年仍然需要仰视他。
少年保持沉默,源赖光不以为意,亲自动手,在他手腕处摸了摸,确定这是一处灵力交汇点。手下有一点微微凸起的骨头,被一层细软的皮肉所包裹,旺盛的灵力就在其下流淌着。源赖光握着那手腕,稍微加了点力,在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符咒。他又摸到了小混蛋的脖颈处,这个足以致死的部位同样是阴阳师的灵力交汇点。他向旁边一伸手,自有源氏的阴阳师为他奉上饱蘸朱砂的笔,他便拿这支笔细细勾勒出一个一个繁复的咒文。
“委屈你了,在我退治大江山之前,我会把你放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他在少年手腕上缠着符咒,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多少得意,语气异常平缓,“你知道你在源氏讨伐大江山的计划中占了多少比重吗”
自知此次难以逃出生天,少年感知着笔尖在他脖颈上游移,他认得这些咒,那是光哥曾给他的那些禁术中的。
“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所以我用了这个阵,不吝于将你看做神明。”
手下不停,源赖光平静的继续叙述,“我留了一半的人力物力,在这里牵制你。你也不必过分懊恼,这是封禁神的阵法,所有的符咒都造价昂贵,不过只要能拦住你这个时常搅混水的小混蛋,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少年仍然一言不发,他脖颈处的符咒画好了,源赖光又确认一遍,指间掠过,符咒依次亮起。源赖光最后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亲手帮他扑了扑身上的尘土。他带着少年走到仍旧挣扎不休的白藏主身边,不用多说,少年就主动让白藏主变成小狐狸的样子,把他抱进怀里。白藏主呜咽一声,用力蹭了蹭他。
鬼切沉默地走到源赖光身后,他深深低下头,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少年。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听命行事。”少年居然还安慰他,接着话锋一转,睁着纯黑的眼眸对源赖光说道,“赖光,这次无疑是你赢了,可你最好一直防备,若我跑出去了,注定要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