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礼·士婚礼》:“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
嬴荷华十六岁行及笄之礼,可谓不早不晚。
其实,王室公主及笄并不是一件很盛大的事。
但秦国与楚国再次定下婚盟,这是秦国灭掉三晋之后首次的示好。
街头巷尾很早就悄悄议论了起来,不乏都是除了秦人之外的人。
“听说了吗?秦楚婚盟定下,你们觉得是哪一位秦国公主?”酒肆中,一个韩人悄然问道。
“我听说是长公主。长公主自幼在外,不久前咱们大王接殿下回咸阳,这用意不是很明显吗?”
“我说你们新来的,不懂咱们大王啊。大王自即位以来,那是雷厉风行的手段。要我说,这婚盟就给楚国人一个传统脸面而已,做做样子就行了,可能会选择宗室的贵女。”
“不对,不对。”一个楚人颇为得意地挥了挥手。
因为语音与这些中原国家很是不同,他一出口,众人就听出他打哪里来的了。
目下最能与秦国抗衡的国家,好像也只有地大物博的楚国。
众人等着他开口。
他却迟迟不言。
“这位老兄,你倒是说着啊。”
只听楚人张口,朝他们笑着道:“应是永安公主。”
“吁!”秦国人带头发出了倒彩,“你是发梦了!”说了拍拍衣袍就走了。
初来乍到的一个赵人插话道:“永安公主?”“美人兮。”
“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
赵人坐下来,想起当年在邯郸龙台宫的遥遥一瞥,他正是被封在宫殿中的一个小官吏,得见了永安的美丽与残忍,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脑子里也只剩下了比旁人多见过世面的自傲,他正了正声,“当然是见过才这样说!”
这酒肆是昔年相国吕不韦的遗产,赵国大贾打理着,与从蜀地来的怀清对着干。
由于是外国人经营,虽然是咸阳,但这里来喝酒聊天的士子们多是有些权势的,自然说话也就没有边际,大胆得多。他们聚在一起,除了关心朝堂,亦不乏打量。
“跟你们说个趣事。”赵人笑道,“永安公主甚爱收幕僚。”
“什么幕僚?”
“自然就是你们想的那种幕僚了。”
随即,众人压抑着,但还是爆发出了一意味深长的笑声。
方才那个韩人接话,“可据说这位永安公主不简单啊。自幼就被大王捧在手心,自邯郸回来就立刻赐了封号和食邑。”韩人压低了声音,“更听说,她还在覆秋宫参政言政。对了,你们知道魏国最近的事儿吗?”
“新魏王啊?”一人暗下声音,“这个我听在宫里人说,魏王曾经在宴会上公然赠过永安公主礼器。”
“嘘。魏王之前不过是来秦的小小使臣,一个不受待见的公子回去之后就翻身当了王,接着魏国就被灭了。”
“……那这可不得了。”
话到这儿吗,又有人想起了新的见闻,“永安公主一句话能让位同郡僚的朝官当街下跪。”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说的那个官员是颇有冷厉之名的郡监李贤,话没说完就被当即止住,“嘘。不要命了?!”
赵人哼了一声,“这有什么。我还亲眼见过永安在龙台宫杀人。韩仓你们想必都知道吧,永安一箭过去,这人就死了。”
……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自觉地离席而去。
只有楚国人更是抬头挺胸,“既然是秦王重视之公主,那就要这样的公主才彰显楚秦之好。”
很明显,当一个公主的地位足够高,她的权力,或者她本人已足够左右一个国家的存亡的时候,人们自然就忽略了她那些被评头论足的‘桃色新闻’。
倘若嫁楚的真的是这一位公主。可见嬴政重心要么亲近楚国,要么就会……灭掉楚国。
士子们自然想得多一些。
但大多数人把这当做是战争的休止符,他们更翘首以盼着,秦国公主能早日去到楚国。
许栀回到咸阳的那晚,嬴政召见了她。
“父王。”
“荷华,你过来。”嬴政的案上有一枚铜印,三层台形,桥纽,阴刻小篆。
上面刻着‘阴嫚’。
当嬴政把他亲定的小字说给她的时候,许栀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荷华自幼体弱,本来寡人欲为你起名阳滋,寡人思觉此名不甚柔美,便作罢。阴为水,秦为水也,阴嫚二字,寡人未予他人,一直是为你所留。”
“父王。”许栀大骇,她极力按压自己的情绪,却避免不了惊恐。
她眼前复又呈现出了很多的血迹!
难道还是无法避免这个宿命,还是最悲惨的那种!
“荷华?”
她定定地看着嬴政,抬手像小时候那样不知礼数地抬手,抓紧了嬴政的手臂,“父王,这个名字……”
“可是不喜欢?”嬴政先一步说出了她要说的话。他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母妃说得不错,荷华性子热烈,不像小时候,如今可能不会喜欢如这般安静的小字。”
许栀缓缓抬起头,抿唇,她何止不喜欢,她简直要吓死了!
她恐惧的不是名字而是命运。
若是成天被阴嫚、阴嫚地叫着,她真的会疯。
嬴政笑了笑,“索性寡人纵容你久了,便也无妨。荷华自己喜欢什么就取什么,一样入宗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