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即位五年,除了照章封了几个弟弟, 给大臣们循例加恩之外, 并没有对子侄辈特指宗室男性成员,有什么恩宠, 譬如封个爵, 赐个官等等。
哪怕是先帝那些年幼的小皇子, 当然皇上对他们不错,看上去也要对其中一些人比如胤禄、胤礼他们委以重任, 可在“历练有成”之前, 依然没有封爵的迹象。
甚至于, 皇上的亲弟弟里, 如今一个亲王还没有。
就这样的皇上,今天居然主动提起了世子的事儿,在被喜悦冲昏头之后, 诚郡王先开口了“臣弟的古今图书集成已经校对完成, 就等着最后付印, 还求皇上拨冗御览。”
“诚郡王一番辛苦, 先帝在天有知,也能感到欣慰。”
胤禔已经略有酒意, 语气有些含糊, 其他几个看见老三胤祉先开口,他们也紧跟着上来表忠心“部务办得好,皇上请放心。”、“旗务也很有章法,皇上您也放心。”
“旗务”胤禔突然眼睛一亮, 恍然大悟似的开口道“老四、老五、老七,你们各自旗务整顿如何了朕可给你们几年的功夫了,该拾掇明白的都明白了吗”
“旗下人丁,钱粮,耗费等,臣等俱已计算清楚。”雍郡王表示一切顺利,没瞧这次出兵都是满员的,绝对没有空额这种事发生。
“诸弟辛苦,趁着年轻多加历练,为朝廷栋梁,将来朕”皇帝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结尾,不说话了。
下头的诸王,老的少的却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最好趁着皇后寿辰大好的日子,把自家儿子的前程定下来。定下来就安心了嘛。
“朕觉得侄儿们读书有成,也该出来历练一下,你们觉得呢”
底下一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上面的皇帝笑了,慢条斯理道“这便好了,将来诸弟的世子,也得是有担当的好孩子才能承担阖府,继续为朝廷效力。”
这个时候,宗王们还以为皇上最多是想把他们的长子集合在一起,或是让他们操练一下,或是让他们也跟着远行长长见识。
让他们万万没想到是,等到过年之后,皇帝突然宣布,依照之前京旗核查人丁的结果,要开始回屯关外绿营和八旗都会进行人口清点分流。
整个京城先是震惊,后来冷淡,没关系先帝也搞过,最后不还是不了了之。何况,皇上万岁爷还要南巡,他有哪个闲工夫管的那么细致,大家做个样子也就得了。
咱们京旗在旗的可都是旗丁,要跟着出兵放马的,也不能出兵的时候找我们,过后又要把我们给赶走罢京城里的旗人议论纷纷,老祖宗从龙入关,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么,皇上要是这么倒行逆施,可是寒了咱们的心呐。
如此种种,将京城的舆论搅合的那叫一个热闹,甚至还有旗人跑到各自旗主那里,要求旗主为他们说话。不能光出力,现在主子们要过河拆桥啊。
“当年先帝西征,旗人死的一茬一茬的,不能现在战事平息,主子用不着他们了,就要把他们打发走罢。”富尔祜伦表情为难,说道“京城里很多这种说法,臣弟以为,如果无法平息,您南巡之后”
胤禔还打算南巡的时候把皇太后和皇后都带着,大阿哥和大公主也跟着,儿女子侄都要跟着。到时候京中就只有在园子里安度晚年的太皇太后,那老太太不管事,万一要是有人作祟,那可就抓瞎了。
皇帝站在案几前面正在擦一把刀,就是康熙三十六年西征的时候,先帝赐给他的那一把。富尔祜伦偷偷瞄了这位爷一眼,他就那里擦着刀,也不说话,他这位堂兄愈发有威势了。
“朕已经叫旗下各统领参领佐领划出了要回屯关外的人,然后丈量关外土地,给他们分地。”
“此举当年先帝也做过,”富尔祜伦叹口气,“臣弟也明白您担心关外空旷无人不妥,可是京旗这样子,谁愿意回去呢”
“纯亲王此言甚是。”鄂尔泰也道,“启禀皇上,臣也见过当年先帝令旗人回屯,可其中有称病不行者、有卖了土地回京的,还有起先被圣旨吓过去臣失言,”
皇帝摆摆手,示意鄂尔泰接着说,就听年轻的学士继续道“还有被圣旨吓过去之后,又吃不得苦,偷偷跑回来的。所以,臣以为纯王所虑不虚,若是和过去一样,他们还是要跑回来,朝廷依然束手无策。”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所以朕想了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关外又是龙兴之地,朕打算将土地分给大大小小的旗主们。哦,你们俩应该也能有一份。”
“皇上”
“臣有话说”
“你们先听朕说完,”胤禔挽了个刀花,将长刀收回鞘中,笑道“朕没打算搞封藩建卫,这个土地只是分给旗主收益,旗主、统领、参领、佐领、旗兵,每人也多一份钱粮。”
“朕不让他们去管理土地,或者说不直接管理自己的土地,而是让他们带着人回去种地,当然了,不想种地也可以,出钱把地卖了朕也不管。但这份钱粮朕依旧要给,只是没人种地,该怎么办呢”
胤禔看向了面前的一弟一臣“钱可以从内帑出,可朕花钱的地方多了,官学朕要补贴,二阿哥他们出海去欧罗巴、传教士们朕也得补贴一二,朕也没有余钱。所以,就得放开柳条边,让内地民人进入关外种地了,之后收税。”
“在关外种地收税可以比关内低,而到底给旗兵多少钱粮补贴,具体分到旗主佐领是多少,这都可以再议。还有一件事,改日朕要在御前会议上说起,而今告诉你们也无妨,关于银子和铜钱的问题,也要改。”
“外头将铜钱炼了做铜器,反手就是几倍的利润,沈瞭和鄂尔泰在外为官的时候,都写过折子。商人们将铜钱熔炼,转手就是高利,云贵等地甚至出现了以物易物的情况,除此之外,私自铸币者甚众。”
“奸商可恨”
富尔祜伦也办差多了,阅历日深,自然想到了更深一层“而百姓缴税还是要用铜钱兑换银子,官价是不变的,自然是百姓吃亏。放任不管,必生祸乱。”
想想邓通就明白了。这是商人引发的问题,但承担后果的必然是皇帝和朝廷。
“纯弟不懂经济。”
胤禔道“铜钱里有六分铜、四分铅,商人自然会动心思。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就是干这个的,这其实无可厚非。天下人谁不爱财呢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不是君子,朝廷就得逼着他们做君子。”
所谓无形的手背后还得有有形的手,朝廷干的就是这个活,商人惦记从不该赚钱的地方赚钱,朝廷就得想法子,总不能剁了他们的爪子,那就只能想法子不让他们在这里赚到钱,或者更高明的,将他们的兴趣引到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