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抖落干净, 北半球的初秋时节。
深夜。
床开始微微晃动, 昏昏沉沉, 天花板细小的颤, 簌簌地灰尘下落。
“轰隆——”
“轰——”
“砰——”
花瓶、物品,从桌子上落下杂碎, 没有任何预警,居民酣睡之时, 忽然隆隆作响,整幢楼开始剧烈摇晃。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一边扯着嗓子喊:“地震啦!”,一边赤着脚, 连衣服也来不及穿, 立刻往楼下跑。
天黑着,黎明未至, 而大地却开始震动, 一幢幢大楼猛烈地摇摆, 稍矮稍次的居民楼轰然塌陷, 迸起漫天灰尘。
道路开裂, 巨大的裂缝, 仿佛被无形的斧子, 从地底向地表劈开,剖出地球的内脏。
陷入地裂的汽车半身倾斜, 卡在其中。
无数披头撒发, 一脸茫然, 匆匆裹着衣服奔出来的人类,在晃动的天地间如团团散落的蚁群。
而位于日本沿海者,则亲眼看到了掀起数百米高的滔天之浪,惊雷咆哮着冲向人类的城市,浪涛怒卷,誓要浇灭人间灯火。
隔着一道海的中国沿海,也被浪袭击了,所幸规模不大。
“abc为您播报:日本出现八级大地震”
“bbc:太平洋两岸印尼沿海出现海啸”
“连夜插播一词则来自于tv的报道”
彻夜不眠的东京新政府立刻调动全有可以调动的力量,全力出动救灾。
但他们接到了新的电话:“沿、沿海地区,从未有过的大规模海啸”
小林美子从虚空中显形,望着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片地震后的景象。
而新的政府,新的军队,以过去从没有过的速度与态度,迅速出发不惜一切代价救灾。
他们扶起妇女,背起老人,宁可冒着被余震震倒的废墟砸落的危险,去救援人民。
他们称得上是日本的人民子弟兵。
即使他们表面的外貌,狰狞可怖,稀奇古怪。
日本人民却一见他们,便觉心安,一路簇拥在救灾的新军队旁边,给他们自发地帮忙。
余震震动时,一个小孩子被一只姑获鸟死死地抱在怀里,躲在倒塌的墙壁构成的三角的缝隙里。
而姑获鸟的半边的翅膀,五颗头颅,都被砸烂了,她绿色的血流得满地都是。
她余下的三颗头颅,半边翅膀,却还温柔地掩着那幼小的孩童。
“天上的星星眨眨眼呀”她哼着小歌。
孩子伸出手:“老师,你疼吗?”
姑获鸟戴着红星的帽子掉在了废墟深处,她却用尖尖的鸟嘴,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小手:“老师不疼呀。”
钢筋刺穿了她的腹部,她哄着这个被贫穷的父母抛弃,却被新政府送进了新建的护养所的孩子:
“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便继续唱着儿歌,孩子在她的怀里渐渐睡去了,儿歌声却越来越低。
军队的山童们发现她们的时候,姑获鸟早已身体发冷,她怀里有一个孩子,被她庞大的鸟躯挡着的建筑下,还有三个孩子。
孩子们被抱出来的时候,一人攥着一根老师的羽毛,不肯放手。
姑获鸟的尸骨被抬出来的时候,一位路过的老太太,颤抖着手,用自己干净的手帕,替这只传说中的妖鸟,擦去了一个头上的灰尘,然后,鞠了一下躬。
被救出来的人们,但凡经过,都取下了自己的帽子,悄无声息地,尽量不打扰这位永远睡去了的,外貌奇异,但是比谁 都合格的“老师”。
东京无眠,日本虽然出现了全国性的灾难。但是,气氛却没有丝毫过去的幽怨,似乎这个民族的幽怨的一面,在短短的几周里,褪去了太多。
小林美子落在东京塔塔顶,沉默地远眺着天际。
半晌,她低下头,把手里的那一卷书册捏紧了。
天蓝净了,空气清爽起来,江南的叶子,偶有发黄的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气,红烧酱汁的浓稠醇厚的香气飘散着,混着咸鲜的蟹香。
用粉笔在墙上划下一道痕,张玉比了比旧痕:“长高了,一点。”
褚星奇瘫在沙发上,正在吟哦:“江南的螃蟹,青蟹,膏蟹,海蟹红烧,清蒸王队,别忘了还有蟹黄包肉!”
厨房里搬了个小凳子踩着,正在做菜的王勇“嗯”了一声。
“真的长高了。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新裙子,正好换一套。”陈薇比了比张玉划的痕,很快从这套房子里她的临时房间里,拎出一套仿佛蕾丝花边不要钱,做工极精致的淡粉色裙装,跃跃欲试:“这是我海外带回来的,小玉,来,试试。”
张玉还没说话,陈薇打量片刻,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件、两件、三件衣服,“还有这件e,这件也不错”
很快,少女怀里的衣服就堆得高过了她的人头,她抱着一堆衣服,有点儿手足无措。
褚星奇两眼无神地等着梦寐以求的全蟹宴,瘫着喃喃:“你挑的,小妹妹穿着都不合适。”
“你一个死宅懂什么?死宅真鹅心,整天就知道指使王队去买菜做饭。你要不要脸?”陈薇抢了一包褚星奇的薯片,往他脸上一砸。
“那小姐姐你怎么不去帮忙?”
陈薇看了厨房一眼,脸上一红,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你要是想吃我做的饭菜,我可以给你做。”
“”陶术委婉地说了一句:“两位,王队说陈薇不能进厨房。要是厨房起火,会被邻居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