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绣裳看了她一眼,无怒无厌,让温夫人心中没来由一颤,只觉得白绣裳的目光可以看透人心,自己仿佛被剥光了一般,无处躲藏。
温夫人此时也明白,这是欺负了小的来了老的,白绣裳可不像秦素那么好打发,这个女人,与大先生司徒玄策相交甚笃,又与“天刀”秦清不明不白,这些年来被大天师张静修视作左膀右臂,俨然是正道中仅次于张静修和李道虚的第三号人物,实在不可小觑。
白绣裳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这位温夫人说的没错,因为两家亲事,紫府的确称呼我一声岳母大人,我们这些长辈都是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必像年轻人那样害羞的,便认可下来。可话又说回来,我是紫府的岳母,不是紫府的母亲,这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母亲都是向着自己的孩子,女婿再亲,也只是半子,在有些事情上,我自然要向着我家女儿,而不是女婿。不知道诸位认不认可我这番话。”
温夫人皱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谨风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太微真人却是看得透彻,他牵涉到此事之中,已经十分不智,好在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于是说道“人之常情,自然是认可的。”
太微真人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认可,认可。”
白绣裳点了点头,一指李玄都,“若是真如这位温夫人所说,紫府暗中勾搭有夫之妇,那就是对不起我的女儿,我找他算账还来不及,如何会偏袒他”
太微真人也是心思灵通之人,既然决定要亡羊补牢,那就好人做到底,大声说道“白宗主所言极是。”
清微宗中最是不缺墙头草,此时自然也纷纷点头应是。
白绣裳话锋一转,“可话又说回来,谁要是想要凭空污蔑紫府,那我也绝不会轻饶。”
说话时,白绣裳再度望向温夫人,说道“太微真人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佛家有六神通,分别是漏尽通、宿命通、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神境通。”
太微真人点头道“正是。”
白绣裳继续说道“我慈航宗的镇宗宝典慈航普渡剑典共分四卷,分别是剑字卷、心字卷、无字卷和我字卷,若是提前修炼了心字卷,再去修炼静禅宗的坐忘禅功,就会必得他心通的神通。”
李玄都听到这儿,已经明白白绣裳其实是解释给自己听的。当年他用“坐忘禅功”从苏云媗手中交换到了“慈航普渡剑典”中的部分“剑字卷”,也就是“千剑观音”一式,事后他还觉得奇怪,苏云媗为何如此大胆,竟然敢外传宗门功法,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本就是出自白绣裳的授意,换而言之,白绣裳和苏云媗都已经练成了“他心通”。虽说“坐忘禅功”讲究资质、悟性和机缘,但白绣裳身为太玄榜第一人,自然是无一不缺,练成“坐忘禅功”自然在情理之中。
太微真人闻弦知雅意,说道“如此说来,白宗
主已是练成了他心通”
白绣裳点了点头,说道“所谓他心通,说得简单些,就是查看别人心思,知道别人在心中想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开始胡思乱想。
佛家六神通闻名在外,江湖中人自然也知道这些,其他五种神通还好说,这“他心通”最是可恶,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过应对的办法也简单,那就是胡思乱想即可,用各种纷杂思绪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他心通”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只能看破对方此时在想什么,不能查看对方的记忆,与邪道中的“搜魂术”还有区别。
温夫人却是不比这些堂主岛主经验丰富,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由心思几转。
白绣裳忽然说道“温夫人,你想咬破自己嘴里的那颗蜡丸,服毒自杀然后让别人以为是我为了替紫府遮掩丑事而逼死了你我虽不如大天师、老剑神等人,好歹是太玄榜上第一人,你若觉得你能在我面前咬破那枚蜡丸,你尽管去咬就是。”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变色。温夫人脸上也第一次露出惊惶之色。
白绣裳淡淡道“温夫人,同是女子,你那点心思可瞒不过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温夫人忽地娇笑起来,笑了一阵,方才叹道“都是狐仙,也有高下之分,秦大小姐的道行不如我,我的道行不如白宗主。”
白绣裳对于温夫人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完全无动于衷,说道“你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想问我有什么证据,难道仅凭我的一面之词你还想说,我有没有练成他心通,旁人无从查知,算不得证据,就算我练成了他心通,是不是故意编造,也是两说,同样不能作为证据。你还想说,就算是慈航宗的宗主,也得讲道理才行,毕竟这里是清微宗的蓬莱岛,不是慈航宗的普陀岛。平心而论,你这番说辞倒是不错,很难让人反驳。”
此时白绣裳口中所说,皆是温夫人心中所想,温夫人被她窥破心事,终于是乱了阵脚。
白绣裳淡淡一笑,“你说得不错,若无证据,难以服众,但如果有证据呢”
温夫人一怔,道“什么证据”
白绣裳道“我没见过方静方丈是如何圆寂的,但我却知道沈老先生是如何故去的,逍遥六虚劫发作起来,尸骨无存,哪里只会焚去五脏那么简单,如今太平山无忧谷中的沈老先生之墓不过是衣冠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