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睨一眼谢离，道：“若是我一人硬闯少林寺，被捉到山上，不过是跟那拦我的寺僧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你若是被擒……”他露出一缕浅淡笑意：“眼下山上侠义道各派齐聚，个个摩拳擦掌要与魔教决一死战，有一句话原样送你：敌众我寡，静观其变罢！”

谢离愣了片刻，快走两步追上他，恨道你学什么不好，偏学我磨牙。又绽放笑容：“怎么，你担心我安危？”

林故渊拽着马笼头，头也不回：“忘了你我身上蛊毒？我怕你死得太快，连累了我！”

话是这么说，离了大道，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今日便是业火堂宣称来取降魔杵之期，昨晚一夜之间，少室山中忽然遍布岗哨，到处都能看见三三两两衣着各异的人，携带各色兵刃在林间巡逻游荡，个个表情悠然，志得意满，哈哈笑声不绝于耳，不像是大战降临，倒像是来举办什么盛会一般。

林故渊想起昨夜林间异动，心中诧异，他不知这些人是正道还是邪路，丝毫不敢怠慢，跟谢离两人头也不敢抬，专捡人烟稀少处行走。说来奇怪，他俩如同茅山道士使了隐身术一般，几次不小心与一两人错身而过，那些人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他俩牵着马，走到一处向阳树林，正碰上一股人马在前方交谈说笑，声音甚是洪亮，观其衣着，应是分属两派，一派身穿各式黑甲褐衣短打，腰配双刀，个个面容粗野，乱发结辫，为首的扛起一面旌旗，上面画的却是一条硕大黑船。另一派皆着长袍，手持长剑，风雅的多。

此时狭路相逢，有了少林寺僧的例子，两人不敢冒进，互相使个眼色，躲进一块凸起的山石后面，静听他们谈话内容。

只听外面一人说道：“呦，这不是太湖水寨的西南分舵主，人称‘浪里飞舟’的朱九万朱舵主？失敬失敬，前年一别，咱们可有日子不见啦！”另一人高声应了句：“啊呀！”声音喜不自胜：“我当是谁，原来是太行山金光阁‘眼通天’赵士辛赵大侠，没想到在这碰上你！”

赵士辛被这一声赵大侠叫得浑身熨帖，哈哈笑道：“我奉阁主他老人家之命，前来支援少林共抗魔教，怎么你们太湖水寨也接到慧念方丈的帖子了吗？”听他说起共抗魔教，林故渊心放肚里一放，知是遇上了自己人，谢离却似笑非笑，给他递了个你且再听的眼色。

只听那朱九万傲然答道：“那是自然，这两年我太湖帮声名大噪，如此大事，怎会漏下我们？总舵主立即发话，‘魔教面前，武林各派理应放下先前恩怨、不分你我，少林之事便是我们太湖帮的事！’这不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遣来啦！”

他这番话甚是无奈，然而语气难捺得意之情，那赵士辛又恭维道：“那是，那是，谁人不知太湖水寨是江湖响当当的豪杰！此番朱舵主怕是要大显身手，先杀一两个魔教走卒祭旗！”朱九万愈发高兴，答道：“话虽不错，不过你我这般年纪，要这些虚名也无用，倒不如把扬名立威的机会让给年轻人，你我在后接应方显风度，要不是为了我太湖帮，老夫真恨不得连名号也不报上去！”说完又朗声笑道：“也幸亏慧念方丈将我们遣为前锋，若如他雁荡门、昆仑派一般龟缩寺中，怕是还未出手，魔教已被天下英雄尽数剿灭，岂不是白来一趟？”

林故渊听提及昆仑，还未发话，谢离先冷笑一声，再憋不住，转头道：“这厮好不要脸！”又低声道：“太湖水寨我倒是听说过，一伙湖上劫路的水贼，干的都是不上台面的事，长生老祖在时他们削尖了脑袋要往天邪令钻，我们还嫌他行事缩手缩脚惹人烦厌，现在倒是摇身一变成了正义之师，还跟少林寺称兄道弟起来，真是好笑。”

林故渊也听得咋舌，心说这帮江湖帮派竟把生死存亡之事当做赚取名声的筹码，听朱九万的意思，能浑水摸鱼杀一两个魔教中人自然是好，若是实力不济，以让位年轻人的名义往后一缩，自是不会有人说他胆怯，还赚个礼贤下士的名声，亏的他一张老脸挂的住！

谢离拍拍林故渊的肩膀，讥笑道：“小兄弟，真当人人都如你一样，千里赴义捍卫少林安危？人家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天塌下来有你们这帮名门撑着，人家在后面捡现成的功劳，听我一句劝，凡事不必太较真，免得给人当了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