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佩君和这边说的是八点半再打过来, 贺时到了乡公社后还等了十几分钟,八点半,几乎是秒针一指向十二,马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可以想见梁女士现在的心情。
马主任也识趣,贺时接电话他就端着他的搪瓷杯上隔壁办公室串门去了。
梁佩君上一次打电话来心情有多好, 这一回就有多糟心, 按着性子道:“贺时,你给妈解释一下你半路折回去的原因, 不是一直想参军吗,我和你爸现在同意了,你自己又走了这算怎么回事?这边名给你报了, 你当征兵报名是儿戏吗?”
贺时心说他妈这可真是双标,他之前报了名不也叫她给撂下来了吗, 到他这里就是视征兵报名为儿戏了,不过怎么办呢, 也是他自己亲妈, 他笑着说:“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我想着当初下乡插队是立志来支援农村建设,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这才几个月, 还什么建树都没有呢, 我半道折回去算什么事啊, 这也太儿戏了, 我们男人不能这么做事,这不我又回沈家村了。”
“我听你胡扯!还跟我面前装是吧。”梁佩君要被这儿子给气死,她说道:“贺时,我明着跟你说,你在乡下找对象,女孩子自身条件好的话我没意见,但是那个叫沈瑶的姑娘就不行,你想都别想。”
贺时还记着不能卖了他妹子,跟他妈电话里打着马虎眼:“什么沈瑶王瑶?您说什么呢?”
梁佩君说:“别跟我装傻,沈瑶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贺时,家里条件差点没什么,只要你喜欢,咱家不注重门户之见,可那姑娘是傻的,这个就是不行,哪怕她现在已经好了也不行,妈是为你好,别忘了我是医生,如果因为基因缺陷导致你以后的孩子有什么问题的话,你是坑了那孩子一辈子,我们家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可能。”
贺时紧抿了唇,听梁佩君把话说了才道:“妈,只是有一定的概率,并不是说一定会那样不是吗,而且沈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她只是单纯一些,而且现在也好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妈,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分析利弊称斤论两去计算的,感情这种事他不由人,我希望妈你能理解我。”
“我理解不了,也没办法理解,我是个医生,接受不了这种心存侥幸的不负责,不止是对我们家、对你们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你将来的孩子不负责,你自己想想,以后真有什么问题,你拿什么面对孩子。”
梁佩君因为一个可能接受不了沈瑶,贺时却不愿意因为将来未必会发生的事去放弃沈瑶,正像他说的那样,感情半点不由人,他割舍不了。
母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说将来和沈瑶的孩子未必心智会有问题,最坏的结果,当真有不好的遗传,贺时想一想沈瑶从前的模样,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他努力给他/她最好的,沈家都能把沈瑶养得这么好,他可以做得更好。
梁佩君听了他这话只觉天真太过,她嗤笑一声,道:“你真是年轻不知事啊,也是家里条件好,从小就没让你吃过苦,行,娶不娶那女孩子的我们后面再论,你既然不肯回北京,那就在沈家村尝一尝真正的知青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家里不会再给你寄钱票物资,你能把日子过好了再来跟我说刚才那话。”
梁佩君挂了电话,定了定神直接给刘菁打了电话,很简单,嘱咐她一声,贺时在那边要是找上邢家帮忙,给她个面子,千万一点都别帮。
刘菁挑眉:“这是怎么说的?”
梁佩君也没太细说,只道:“我家那小子一门心思要在农村做出点事来,我想着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嘛,那就得跟贫下中农一个起点,你家邢伟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你得帮我叮嘱一声啊。”
刘菁虽不知具体,但也猜到点了,怕是跟贺时在这边处对象的事有关系,看这样子贺家不愿意啊。
她也知趣,梁佩群不提她也不问,只笑道:“你这是真发了狠要打磨贺时了啊?成,我跟我们家老邢也打声招呼,绝对配合,邢伟下个月就入伍了,到时候顾不上这边。”
梁佩君笑着和她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手撑着额头,大拇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脸上说不出的疲惫。从贺真那天一个人回到家,三天了她心里就没一天安稳的,现在只盼着贺时吃不住苦头自己回来。
可梁佩君心里也觉得悬,她自己儿子她清楚,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可真认准什么那是能一条道走到黑的,现在为了个那姑娘连当兵入伍都能放下,梁佩君话是撂下了,心里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再说贺时这边,对于他妈以后不提供任务经济上的支援并不难接受,如果证明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妻儿能让家里接受沈瑶,他非常愿意。
同一时间,沈家村大队部里,村大队党委书记沈家庆把沈国忠叫到办公室里,盯着他瞧了半晌才笑着问:“国忠啊,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呢,早上马主任过来说要做一份你家沈瑶的外调,说是江市食品厂那边点名特招的工人,了不得啊,最近听着说你家沈瑶好了,这是真的了?”
沈国忠听了这话眼尾的褶子都要笑出来了,这动作比他料想的还快,看来昨天他们前脚走,那位赵厂长后脚就往他们乡里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