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芳的出现并没有影响阿婆和夏惊蛰的好心情。

现如今夏家已经平反, 阿婆底气足, 很多事情看得更开, 祖孙二人不会因为这些不相干的生气，不值得。

夏惊蛰回到家时, 阿婆已经把鱼洗干净处理好，因为不知道孙女儿要怎么做，所以没有动刀。

夏惊蛰的把鱼肉和骨头分开, 用盐巴和胡椒粉腌着鱼头鱼尾鱼骨头备用, 再慢慢地把鱼肉一点点片薄。

这可是个功夫活, 夏惊蛰片得很慢, 阿婆看不过眼, 抢过她的刀自己来片。

夏惊蛰笑眯眯去挖酸菜。

酸菜是林翠英腌的, 熬了一个冬天, 被霜打过的丰收大芥菜, 又脆又甜, 喂牲口可惜，林翠英就把最嫩的部分摘出来腌成酸菜, 大家都更爱酸黄瓜, 酸菜无人问津。

夏惊蛰喜欢这口, 打开坛子盖，那令人口舌生津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忍不住吞了吞往外冒的口水。

夏惊蛰把酸菜切小段，放到水里稍微泡一会，又把阿婆片好的鱼片加上糖酒盐巴酱油胡椒粉, 最重要的加上一点淀粉腌着，让鱼肉更加嫩滑。

夏惊蛰又切了些姜片辣椒香菜葱段大量蒜蓉备用，她之前在省城带了一包花椒回来，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阿婆闲不住，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松了土，浇上水，将夏惊蛰泡得差不多的酸菜洗几次，沥干。

又把老菜叶切碎，去喂围在院子外面的小鸭子。

毛茸茸的小鸭子们一天一个样，长得飞快，小小的翅膀退掉了乳毛，已经没有刚刚出生时那么可爱，夏惊蛰现在都懒得看它们。

等到孩子们差不多放学的时候，阿婆才去厨房生火。

夏惊蛰翻了会书，听见阿婆在生火，才出来准备做晚饭。

“阿婆，今天我来做。”

阿婆一看这些复杂的工序就知道她又要做新菜，自然不跟她抢，“我把米饭焖上。”

夏惊蛰把酸菜放到白锅里煸干水盛起来。

锅热下油，把姜片蒜蓉一点干辣椒下锅，再把酸菜倒下去炒一遍。

阿婆看着感慨道：“惊蛰你这做菜也太讲究了。”

这是个能填饱肚子就不错的年代，可她这个孙女儿做菜的架势比鼎盛时期老夏家的专业厨子也不逞多让。

“阿婆，人活着不过就是三餐一宿，有条件咱就对自己好点。”夏惊蛰贼兮兮凑到阿婆的耳边，压低音量：“阿婆，咱家随便卖一条金子，天天吃肉都够咱吃好多年。”

阿婆嗔她，“你这孩子，没个正形，不过咱家平反，鱼塘也开起来，冬子正儿八经去上学，你跟青山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就算明天到九泉之下见到你们的父母，也算是有个交代。”

夏惊蛰已经把酸菜炒好盛起来，刷了一遍锅，重新下油，放几块姜片、一小把花椒，把已经腌入味的鱼头鱼尾鱼骨头慢火去煎。

等待的过程，夏惊蛰放下锅铲抱着阿婆：“阿婆，以后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太远的咱先不说，您看咱冬冬还得上大学吧，以后结婚生子，您还得帮他带孩子，教孩子，这就够忙的。”

阿婆拍拍夏惊蛰的手背，“行了，阿婆晓得，尽量陪你们久一点。”

夏惊蛰抱着阿婆不说话，又想到二十一世纪的家人，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阿婆拍了拍发呆的孙女儿：“要焦了，翻面吧。”

夏惊蛰松开阿婆，把锅里的鱼头鱼尾鱼骨头翻了面。

等到另一面也煎差不多，她拿过一壶开水，沿着锅边注入，阿婆把柴火往灶膛里推了推，让火更旺一点，不多时，锅里的汤已经呈乳白色。

夏惊蛰把炒的酸菜放下去，除走一点柴火，让它慢慢炖着。

她让阿婆去看看之前用沙子养着的绿豆芽长大没有。

下课的孩子，连同暮归的老牛一起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大老远就能闻到村口最大的院子里传出来的香味。

萧灵这丫头忍不住，进屋就往夏惊蛰的灶台上凑，根据她的经验，她家小婶煮这么香的菜的时候，都是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

萧灵嘴馋，可每次也不抢食，尝尝味就很开心，而且她还有个专门的小本本，记录着哪天小婶请她吃了什么好东西，给了她什么好东西，萧灵想着等到自己长大以后，总有机会回报小婶婶的，所以夏惊蛰请她好东西，她从来不扭捏。

“小婶婶，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呀”

夏惊蛰喜欢这个丫头，笑眯眯回答：“酸菜鱼，保准你没吃过。”

酸菜鱼，小丫头暗搓搓记上一笔。

她眼睁睁看着夏惊蛰打开盖子，黄亮的酸菜在乳白色的鱼汤中咕噜噜翻腾，混合着花椒的味道，萧灵的口水怎么都止不住。

“小婶婶，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会做菜的人。”

夏惊蛰尝了下咸淡，酸菜本身的盐分已经足够，加上腌鱼的时候也下足味道，基本不用再添什么。

“就你嘴巴甜，你见过几个做菜的人啊。”夏惊蛰盛了块鱼骨头出来放到搪瓷碗里，上面还有不少肉，两面金黄，渗透了汤汁，一看就好好吃的样子。

夏惊蛰递给小丫头，“先解解馋，回去让你爹娘别准备晚餐，一块吃。”

小丫头没忍住，接过来用手捏着鱼骨头，也不怕烫，直接往嘴巴里送。

“好吃，小婶婶，真的太好了！”小丫头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味道，反正就是好吃到想连着舌头一块吞下去。

小丫头蹦蹦跳跳出门，差一点撞上下班回来的萧青山。

莫名其妙对他说了句：“小叔，你记得以后对我小婶婶好一点。”

萧青山：“……”他恨不得把命给她，还不好

夏惊蛰咯咯地笑，“小灵儿被我用一块鱼骨头收买了。”

五月中的天，到底开始热，尤其是在灶头上工作的人。

夏惊蛰把火除走，只留一点点炭火，开始扒拉着嫩滑的鱼肉一点点往锅里放。

萧青山找来个干净手帕，帮她擦擦额际上的汗，“辛苦了。”

“你天天往外跑更辛苦，别擦了，挡住我视线。”

萧青山接过她的筷子，“你指挥，我来操作。”

夏惊蛰也不跟他客气，反正最后这点工序没有技术含量，指挥着他把鱼片排成满满一锅，等到所有鱼肉从透明变成实白，她让萧青山把整锅酸菜鱼倒在边上放着的大搪瓷盘里。

又让他刷过锅，热上一点花生油。

本来要用很多油，可是这年头食油矜贵，有钱都未必买得到，黑市也不是经常有的，还是省着点用。

夏惊蛰把切好的辣椒花椒葱段香菜放到盘子里，等到锅里的油开，小半勺热油淋上去，“兹拉”一下，香飘四溢，光听声音就知道好吃。

萧青山觉得看小妻子做菜真是一种享受，她就像是在处理艺术品一般。</p>

趁着锅里剩下那点油，夏惊蛰把剩下的蒜蓉姜片扔下去炝锅，再把阿婆准备好的绿豆芽下锅煸炒，撒上一小把韭菜，下点盐巴酱油翻炒一下，完美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