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一行长辈打完招呼，换好鞋正要上楼，只听向梦在底下沙发上问道，“谁跟你一起去许秋来吗”

终于有人问了！

陆离立刻转身折回客厅，假装对纪录片饶有兴趣样子，云淡风轻在电视机侧面坐下，随意道：“她非要请客，我也就勉强陪她吃点了。”

“许秋来是谁是个女孩子吗”外婆听到一个新名字，对方听上去跟孙子关系很好样子。

陆离看着电视答：“她是今年q大新生，算我直系师妹，在我指导参赛队伍里准备比赛。”

孙子什么时候会特意提到一个人对方能让他刮目相看，而且还是个女孩……

“人姑娘肯定特别聪明吧！”外婆得出这个结论。

陆离正支起耳朵等回音呢，这句夸比夸他身上还开心，毕竟夸自己早就听腻了。

他明明心情雀跃，但还是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样子，端起水一口气喝了半杯：“一般般吧，也就是进过奥数国家集训队水平。”

“栗栗，你刚刚把我倒茶喝了……”外婆提醒。

“哦，那我再给您满上。”

这是重点吗

外婆瞠目结舌，她觉得自己孙子今晚被人掉包了，整个人都好像憋着一股兴奋又躁动劲儿，说话也怪怪，还喝了大半杯浓茶，特别苦！那东西他从来都是碰也不碰，含一点儿都要吐掉。

陆离咂咂嘴可能也是觉得味道有点不对，打开冰箱找喝，然后就发现，他整箱放进去冷藏柜巧克力奶，包装居然被人撕开拿了一盒！

他把冰箱门甩上，回到客厅：“外婆，是谁开冰箱动过我东西。”

“没有啊，你都说了不能动嘛，”外婆想起来什么，猛地回头看向梦：“梦梦，你刚才巧克力奶是从没开封那个箱子里拿”

“外面散装太冰了，我就……”

陆离脸沉下来，他皱眉盯着她，“有没有人教过你别随便碰人东西”

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众目睽睽，还是在一堆长辈面前，向梦也终于生气了，“你又来了又来了！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买十箱还给你！”

外婆也赶紧打圆场，她知道陆离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怪我，我没特意跟梦梦说她才会拿错，明天就帮你换箱包装完好。”

那是许秋来送给他第一样礼物，他自己都一瓶没喝。

“那是我，不换。”陆离拿起书包径直上楼。

复式建筑楼梯，让向梦能把他冷峻侧脸看得一清二楚。她站在客厅，忽然为自己感到心酸又可悲。

在陆离这种人身上倾注爱意，就像是把一根管子接入大海里。管子再粗，付出再多，也永远得不到回应和反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情情爱爱，如果她不主动说出口，再过几百年他都可能察觉不到。

但是凭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永远不会欣赏她、对一个只会觉得她碍手碍脚、甚至为了一瓶奶对她发脾气男人告白！

她强忍住眼泪，失态地朝楼上恨恨道，“不就是瓶奶吗你长这么大还不断奶，丢不丢人——”

“梦梦！”

向梦剩下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着急打断。

她拿起自己包径直出门回家去。

一声门响过后，客厅顿时寂静下来。

贺教授也没心思下棋了，把棋盘一推回头看孙子，只见他背影僵直在楼梯上站了两秒，一言不发上楼去。他回头与妻子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睛中看见了忧虑。

陆离对巧克力牛奶有这么大执念，是从那年绑架案被救回来后开始。

他刚回来时不哭不闹，警察问话也有一答一，心理医生诊断是ptsd时候，他们根本不愿相信，因为这孩子太正常了。医生亲自解释给他们听，说陆离焦虑时总是在机械反复做同一件事，对一般人或事反应比从前更冷漠更麻木，那次事故仿佛已经完全遗失在他记忆里。

陆离心理健康出了大问题，这个结论直到半年后，才彻底印证。

因为他写出病毒源码泄露后直接席卷大江南北，闯下滔天大祸。而他最开始写那个病毒原因，仅仅是因为想给他父亲旗下企业制造一些麻烦。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ptsd后遗症一点一点显现，他害怕一切让自己受伤运动或场所，自我、冷漠，直到贺教授提议他提前上大学，名正言顺地把孩子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才慢慢改善好转了一些，可是有些东西终究是已经改变不了了。

比如他不愿意断奶。巧克力糖浆和牛奶能最大程度安抚他情绪，不是生理作用，而是心理作用，外力介入能让他快速从情绪低谷回到稳定状态。

就算看了四五年心理医生，也没人能把他这习惯纠正过来。

向梦，是一不小心刚好戳到他痛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