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温之泽开门, 一如在学校时冷静有礼。

冷谭挤出笑容, 跟着进去。他四处打量温之泽的家, 装潢奢华, 门厅很高, 木质地板, 暖灰色地毯, 华丽的水晶锤钻大吊灯，真皮大沙发, 墙壁复杂又谨慎的花纹, 无一不彰显出奢华有浪漫的风格。

真有钱。

温之泽声音超级好听, 念英语单词时, 更有一种扣人心弦的韵味, 听他说英语，是一种享受。只可惜, 冷谭听不懂。

和学习相比, 冷谭对墙边立着的木质大书架更感兴趣。休息时，他问, “学长，我能参观你的书橱吗？你的奖杯和证书好多。”

“嗯。这些我本来打算收起来, 没来得及。”温之泽走到书架边，把证书摞成一摞，打开旁边一个和书架同款颜色的箱子, 将证书放进去收好。

冷谭看到, 那箱子里全都是证书！！！他差点被那些证书上的烫金闪瞎眼。

等等, 冷谭好像发现一个绿色封皮的小证书，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冷谭的证书不是荣誉证书，而是高中毕业证，他指着箱子里，问，“学长，这是高中毕业证书吗？是清平市一中？”

“你怎么知道？”温之泽轻轻推推眼镜，弯腰把那个小本本取出来，翻开，“是啊，上次我家阿姨帮忙整理出来的，我的高中毕业证。”

“校友啊！”冷谭突然激动起来，凑过去看他的毕业证，“我我也是，我是14届，学长你呢？你家这么有钱，怎么会在我们清平市那种小地方念高中呀？我以为学长一直在英国读书。”

温之泽望着窗外的枫杨树，回忆道，“老家在清平市，我爸……嗯，他做生意忙全国各地跑，没时间照顾我，所以我在一中借读过两年。”

“学长！你的毕业证，名字是温哲？！”冷谭瞪大眼睛，指着毕业证上的名字，激动的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我以前的名字，去英国之前改成之泽。有位高人替我算命，说我的名字带水比较好。”温之泽觉得这学弟怎么咋咋呼呼？以前好像不是这样？

冷谭好想抱着这本毕业证原地转圈圈，温哲，一中最传奇的学霸，据说他家世好，学习好，人品好，颜好，每次考试都甩年级第二名至少五十分！有次他缺考一门，才勉强拿年级第三。说他家世好人品好是为什么呢？有次他们学校高一一个男生，得了白血病，全班同学为他募捐，大家都回家找家大人求帮助。

人家温哲一个人捐了25万，受捐的同学家长，非要跑到温哲家送锦旗感谢他，温哲一直摆手说不用。冷谭平生最崇敬的就是温哲，虽然没有见过温哲校友本人，但是高中三年，他一直把一中神话人物温哲当做自己的偶像、奋斗目标！

大学时代的偶像和高中时代的偶像重合了怎么办？他是不是可以去买彩票了？

妈耶，我简直太幸运了！

再看温之泽时，冷谭眼里都带上小星星。不是他没认出来温之泽就是温哲，而是当初在校报上，温哲的照片是一个留着西瓜头、带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呆的少年模样，而英国留学回来的温之泽，高大、时尚又帅气。

温之泽：……

自从偶像掉马后，冷谭成为温之泽最忠诚的小跟班，让背单词，背！让写作文，写！让看阅读理解，看！

温之泽难得打趣他，有这种好好学习的精神，他的期末英语早过了，何至于像现在，辛辛苦苦的补习等待补考，连家都不能回。

走近男神的生活，冷谭发现，原来男神并不好当。每天出门，温之泽都会被慕名追求他的女生花式碰瓷，各种邂逅。

冷谭有次跟在温之泽屁股后面，亲眼目睹一场尬撩。

一个还算可爱的妹子，蹦蹦跳跳来到温之泽旁边，望着他，“同学，我能向你问路吗？”

“不好意思，我不认路。”温之泽最大的缺点，就是路痴无疑了。

冷谭拍拍胸脯，“同学，问我吧，我认路。”

冷谭收到妹子一枚白眼，扎心了。

“超级简单的呀，同学，我想问通向你心里的路。”妹子甜甜的说完，突然塞给温之泽一杯奶茶，捂脸跑掉。

温之泽除了白水，基本上不喝饮料，他把那杯写着“我想走进你的心”的奶茶，扔给冷谭。

温之泽的手机差不多上每隔二十四小时，就会收到女生的表白信息，有时候甚至有男生向他表达爱慕之情，冷谭觉得那些情话套路，完全可以编写一本撩汉宝典呢。

下午五点，温之泽帮冷谭补习完。

冷谭突然问他私人问题，“学长，那么多女生、甚至有男生和你表白，没有一个让你心动的？”

“没有，习惯了。”温之泽微微一笑。

不知为什么，冷谭觉得温之泽这个笑容，带着苦涩？他这样的人，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下来就掉进蜜罐，偏偏人家还这么努力，他有什么可烦闷的？冷谭想起第一次送外卖给他时，他酩酊大醉甚至想自杀。

冷谭想问，他为什么想不开，可再想想，他们之间，也只不过是面冷心热学霸和贫民窟学渣单向帮助关系，怎么好意思问人家私人问题？即便是问了，温之泽不会回答吧。

还是算了，别自讨没趣。

“学弟，你没谈过恋爱吗？”温之泽倚在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夕阳的暖橙色光线洒在他身上，脸颊、耳廓、下颌处的轮廓线被阳光吞噬，看不分明。

冷谭盯着人家的脸发呆，足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啊？没有，我不想谈恋爱。”

“没有喜欢的人吗？”温之泽转过头，盯着书橱看，书橱的玻璃映射出他和冷谭的映像。书橱里，一本全英文《百年孤独》和精装版《小王子》之间，夹着一张他最珍贵的照片。

冷谭有些不好意思，手掌不自觉的在裤子上搓来搓去，“有啊。”

是你啊，高中三年，暗恋的人原来就是你。

温之泽心情又又又又不好了！刚接到堂姐电话，他爸和他妈又吵架，估摸着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堂姐劝他先别回家，在学校旁边给他买的别墅里待几天，等战争平息再回来。

温之泽真心不懂他妈妈，到底为什么？他爸温宇宙多好！即便现在知道他不是温宇宙亲生儿子，温之泽心里还是认定，他爸只有一个，那就是疼爱他二十年的温宇宙！

又有人在扣扣空间里，在他的动态下表白，温之泽很烦，索性把空间关闭，仅自己可见。他想起十多年前，他在清平市的亲戚家借住时，遇到的□□，他想念至今的小女孩，小暖。

小暖多可爱啊。他们认识的一星期里，她几乎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日常掐腰撅嘴瞪眼怼他，但是每次她被自己的棒棒糖逗笑时，嘴角边的梨涡，再可爱不过。

温之泽之所以答应吴心雨的表白，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吴心雨发来的自拍，有一张特别别特像小暖，他把吴心雨当成小暖。

相处几天，温之泽就知道他不喜欢吴心雨，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心动的感觉，他含蓄的提出分手，吴心雨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温之泽只好把话憋回去，为了补偿她，这才让堂哥帮忙买手机，送她。

只是温之泽也没想到，堂哥那么不靠谱，居然买了他们家长辈才用的那种手机！

分手后，温之泽并不遗憾，反而觉得终于解脱，不再有负罪感了。

一个人在夜晚回想痛苦的事情，会越发痛苦，甚至痛不欲生，而到第二天，看到太阳暖暖的，一切就会好。

温之泽喝掉半瓶红酒，躺在楼下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他们家的破事。等等，他不是建议“死了吗”app，开发忘情水吗？

立刻掏出手机，点开app。温之泽特意备注：要求0号外卖员配送！

冷谭在冰冷的被窝里蜷缩取暖，胡天乐和李凯考完回家了，只有他和张扬还留在学校，寝室少了两个人，温度下降不少。

【嘿嘿嘿，您有新的强制配送订单。】

不用看，一听到强制俩字，冷谭就知道是那位“o‵ω′X<╰ひ╯”点外卖，也就是这些天不辞辛劳给他补习英语的温学长。

值得一提的是，“嘿嘿嘿”系统身兼两职，既要负责地府冷冷清清的“死了吗”外卖，还要负责冷谭的孟婆家外卖。这样看来，系统也挺勤劳的。

不过系统通过“死了吗”发布任务和命令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还是那么欠欠的，而通过孟婆家外卖通知冷谭有新订单时，一副讨好的嘴脸。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给地府送外卖了，冷谭都快忘记这茬。

温学长为什么总点忘情水？时间过去这么久，还没有抚平他那颗被吴心雨重创的心灵？

冷谭和张扬说一声他出门去，骑电瓶车去废弃饮料贩卖机处，取走两瓶忘情水，把面具和黑色外卖制服穿好，裹得严严实实。他可不想被温学长认出来。

突然，下雨了。

冷谭的外卖服根本不挡雨，羽绒服都湿了。雨越来越大，顺着头发渗入面具下面，流经眉骨，再流到眼睛里，特别难受，冷谭只好把面具扯到头顶，飞快地骑到温之泽家外。

戴好面具，冷谭轻车熟路的敲门。

温之泽开门，冷谭又闻到酒气。

“来得好晚，我先睡会。”温之泽酒量真是不行，喝完就困，如果不睡觉，就会醉醺醺的搂着抱枕，把抱枕当做他的小暖，哔哔个不停。

冷谭好歹拽着睡迷糊的温之泽，让他确认收货、又给个好评，这才放心。外面雨下的正大，冷谭犹豫着要不要走，他终究还是走到温之泽卧室，问他，“那个……我能不能在你家避雨啊？”

“嗯……”温之泽搂着被子，翻身。

“谢了啊，借用下你家洗手间哈。”

冷谭赶快去卫生间，把湿透的外卖服脱下，面具摘掉放到一旁。温之泽家卫生间很大，不光有浴缸，还放着沙发呢。冷谭不理解，有钱人喜欢在卫生间坐着？欣赏别人洗澡吗？

冷谭每天来温之泽家补习英语，对他家的设备了解的差不多，他实在忍不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很难受。他扒在门口冲卧室喊一声，“借用你家吹风机哈！”

他把水龙头扭向红色一边，水渐渐热了，冷谭忍不住浑身一颤，赶快简单洗洗头发，简单拧掉水，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吹风机一直“呜呜呜”，把从床上滚下来跌跌撞撞朝洗手间奔来的脚步声掩盖。

冷谭从镜子里，突然瞄到温之泽冲进来，直奔马桶而去，他吓得一激灵，没戴面具呀，千万不要被学长看到他脸！

越急越慌乱，吹风机pia一声摔进水池里，发出巨响，把冷谭吓出一身冷汗。

这下完了！

原本温之泽不甚清醒，明明卫生间里有外卖小哥这个大活人站着，他跟没看到一样，被吹风机吓一跳，扶着马桶边站起来，迷离的眼神开始聚焦，寻找声音来源。

“咦？”刚才那明明站着一个人，像极了冷谭学弟的身形，怎么咻一下不见了？

温之泽走到洗手台边，用冷水洗洗脸，清醒多了。墙壁上挂着一件黑色衣服，湿漉漉的，一边挂着的是……面具？和他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珍藏的那个面具，一模一样。

“是他来了。”温之泽把面具取下，抽出纸巾把上面的水珠擦拭掉，手指指腹缓缓的抚摸面具上起伏的花纹纹路。是了，刚才自己点过“死了吗”外卖，他是来送外卖的，为什么连工作制服和面具都不带，就慌张逃走？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脸吗？

这个外卖小哥还真是……

温之泽洗完热水澡，手指勾着面具后面的系带，回到卧室，他拉开抽屉，把那一枚一模一样的面具拿出来，整齐的放在床上。

两个面具……难道非要凑够七个，才能见到除去伪装的外卖小哥0号？

温之泽更烦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童年时一直喜欢的小伙伴，小暖。明明他和外卖小哥只是一夜情，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偏就对他的身体念念不忘，梦里几次都梦到他，醒来后发觉自己仍是一个人睡在这孤零零的别墅里，心头不禁怅然。

温之泽拿出手机，开始戳“死了吗”app的系统。

【……尊敬的vip客户，您又怎么了？】

“我要0号的电话号码和身份信息。”

【不好意思呢，这边无法提供外卖员的个人信息呢亲。】

“……你怎么突然换风格了？”

【……这边系统更新了呢亲。】

“换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