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啊！！！”
“燕夫君, 再努把力啊，就差一点了！”
冬日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丞相府的草地上, 还未来得及化开便被焦急的越云一脚踩没，消散成空气中的一抹水汽。
从房间里端出来的水一盆接着一盆，清的进去红的出来。在这寒冷的冬日, 纸糊的房门透出的热气一滚又一滚。从太医院请来的张太医这才匆匆赶到，额上汗珠密布, 被门口的台阶绊个正着, 一把老骨头差点跌倒在地。
“张太医，张太医！快进去吧！”
越云半推着让张太医进门，自己被产婆拦了下来，只得在门口焦急踱步。
“你且先坐下，”一旁的夏轩辰手里攥着帕子，也没平静多少，“你这样着急也是没用，太医进去定会施针, 这个产婆又是陛下派来的，定不会有事。”
屋内的叫喊声渐渐弱下来, 越云一屁股坐在栏杆上, 身上的袄子都汗湿了。
“芳年，”芳年慌张从房内出来，夏轩辰赶紧起身询问，“怎么样了”
“难产……”他尚且没见过如此景象，不知所措, “燕夫君流了好多血，快没有力气了……张太医在里面施针……”
“呜哇哇哇！”
谈话间，房间里传来孩童的哭声，划破了三人的寂静。
“生了，生了！是个女孩！”
夏轩辰笑着转头，哪里还见身边人的踪影。
“啪！”
越云慌慌张张冲进门去，产婆抱着孩子，想要给她看一眼，她却风一样地略过她，直奔躺在床上的燕子卿。
“子卿，子卿！”
抓着他温润微凉的手，越云半跪在床前，眼睛红得吓人。万般关切，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静静陪在他身边，记下他此时的每一个细节。伸手把被子给他盖好，她连忙拿了准备好的帽子给他戴上，生怕他着凉。
燕子卿此时已经没了力气，额上全是汗，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颊边，着实让人疼惜。他一身的白睡袍下染红了鲜血，张太医哆哆嗦嗦起身，正要说话，被他虚弱的声音打断：“你们……都出去，我要和丞相，单独聊聊……”
“是……”
产婆将孩子放在燕子卿床边，他笑着伸手用手指触碰那小小鲜活的生命，苍白的嘴唇上扬：“妻主……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
“是，是。”越云破涕为笑，将他的手放在唇边，眼里噙着泪，“对不起，子卿，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一滴泪滑落，他用最后的力气紧握住她的手，句句诚恳，“妻主……我怕是……不行了……”
“不，你不会的！”
“听我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轻飘，乍一眼望去，人如薄纸，如蚕丝一般的气息似乎一扯就断，“你我……今世缘分……恐怕是尽了……我多想……多想和你白头到老……”
“子卿……”越云的脸紧贴着他的颈窝，仔细听着他每一句话，生怕他说得太轻，她错过了什么。
燕子卿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泪珠顺着脸流下，划过的地方肉眼可见有一颗小痣：“我没有那个福分……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也不要，为了我做出格的事……”
“越云，燕州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有来生……我想和你……手牵着手……在山水之间……女耕男织……”
“我不要他偿命……大家……都是可怜人……”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云紧紧握着他的手，头埋在他的臂弯，泪如雨下却哭不出声。
夏轩辰站在门外不见她出来，又看张太医一脸愧疚便心下明了。他眉头紧皱，用手帕轻轻拭泪，鼻间的酸楚蔓延至双眸。
如果有一天，他也有一个妻主，如此爱他，那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芳年，我们去，拜见圣上。”
“是。”
洁白的雪花纷纷落下，盘旋在华丽的马车车顶，积起薄薄的一层银灰。皇宫里似乎没有了生机，夏轩辰的轿子路过的地方，偶尔有宫人停下来行礼，均穿着色彩单调的冬衣。
天云殿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时，他感受到一丝悲哀。
诺大的皇城，表面鲜艳，内里却都是无情的灰。
“李嬷嬷，麻烦通报下。”
不一会儿，李嬷嬷小碎步出来，面带微笑：“回殿下，如今陛下正和陈宠君单独聊着，不想见他人。”
“李嬷嬷，事关越丞相，还请再通报下。”
李嬷嬷显然有些为难，顿了顿还是进去了。待她再出来时，夏轩辰已在外站了半个时辰，他披风上积起的雪微厚，却不如人心寒冷。
“殿下，快进去吧，陛下在等您。”
天云殿内暖得让人流汗，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和欲.望的气息。窗户统统紧闭，大而沉重的窗帘放下，殿内如同黑夜，鲜艳的琉璃盏一个接着一个，光怪陆离。
芳年帮他脱了披风，夏轩辰郑重上前，朝着在上之人，行了大礼。
“夏轩辰，见过陛下。”
女帝只着了单衣，半球裸.露，手臂环着娇柔貌美的陈宠君。他一丝.不.挂躺在她的怀中，柔美的肌肤在烛光映照下如牛奶般顺滑，饶是夏轩辰，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起吧，长皇子执意要打扰朕，若不是什么震惊的消息，可是要领罚的。”
她声音慵懒，怀中美人嬉笑着勾引，让她欲.火焚身。
“陛下，丞相夫君，没了。”
莫宁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
“……”她眉头微皱，有些不耐，“长皇子莫不是，想要当越丞相的续弦如此也无不可，只怕时机不好，越爱卿不愿意……”
“轩辰并无此意。”
“那长皇子，似乎管得有些宽泛了。”
她勾唇一笑，将怀中之人压下，褪了衣衫。
“陛下讨厌”
美好的身体展露无遗，吮.吸声中，夏轩辰深深低下头，面色微红，在心头千遍万遍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还请陛下赐予轩辰口谕，让轩辰将牢中之人带走。”
座上传来的声音让人遐想，莫宁并没有理他，全心都在身下之人的身体上，游走间，滋润自如。
夏轩辰深吸一口气，再次叩拜：“还请陛下赐予轩辰口谕，让轩辰将牢中之人带走。”
“啧，好了好了，朕赐你。”
座上之人烦躁地起身离了那片美好，她光着脚走下来，招了李嬷嬷，在额头贴地的夏轩辰面前刷刷刷几笔盖了个章，甩下一张薄纸。
她蹲下身子，捏起夏轩辰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美好的身体展现在他的面前，令他脸红一阵青一阵。她戏谑地舔唇，凑近他耳边，压得深沉的声音带了点威胁的意味：“你赶紧走吧，再过一会儿，小心再也走不出这天云殿了。”
“谢陛下。”
夜璟给燕子卿下毒的事之前败露，因陷害一品诰命夫君获罪，被打入了大牢。
身为越云的侍郎，他一时风光无限，如今却成了阶下囚，甚至受到了狱内小卒的侮辱，苦不堪言。
如此寒冷的天气，独自坐在一片稻草之上，他凝视着小小的窗户，面上没有一点悔意，眼中更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夏轩辰和芳年来到牢房前的时候，瞥见了脸上带着尘土的夜璟。昔日嚣张跋扈，阴险狡诈，如今的他再见来人也不服软，那颗泪痣带来的惹人疼惜的楚楚可怜均是表象。
“你怎么来了”他嗤笑出声，看着芳年解了牢房门。
夏轩辰皱着眉看着这片狼藉，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伸手捂住口鼻：“燕子卿没了，你可高兴”
“难产么”他勾唇一笑，别过头不看他，“意料之中。”
“你爱越云吗”
“不爱。”</p>
“太疯狂了……”夏轩辰摇头感叹，“你就为了那个一品诰命，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