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僖楞住，呐呐不成言。

铃铛儿一笑，又冲过去给大家鼓劲大喊加油。

承僖呆在那里，心里反复念着，在有限的选择条件里，也要尽量让自己快活些。在有限的选择条件里，也要尽量让自己快活些。

北固发现他的异样，走过来将他拉到一旁，问铃铛儿说了什么让他这般。

承僖恍然回神，将话复述了一遍，笑道：“这鬼丫头总是能叫人吃惊。”

北固凝目望水，低叹：“是啊，总是能叫人吃惊......”

承僖被他的叹气所怔，良久才说：“北固，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湖广布政使的嫡女，配你这个郡王是极好的。论身份，她是可以进宫的，若不是皇上一直北征，年岁也大了......太子眼下也......今年你就要娶正妃了啊。”

北固喃喃道：“我怎么会忘了我的身份！我还希望自己真的忘得了，忘了就不必苦恼，忘了就不必顾忌，象你这样自在。”

承僖惊骇得嘴唇发颤：“北固你......这么说，你是真对她动心了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啊！”承僖激动地一把抓住北固的胳膊，严肃极了说：“她还是个孩子啊！”

北固苦笑：“是啊，还是个孩子，为什么是个孩子呢，承僖，为什么会是个孩子呢”

承僖被他眼中流露出的痛楚震撼了，一个这样的人......

北固别过脸望天，缓缓说道：“承僖，我们是师兄弟，自小我就没有事情瞒你。我怎么会忘得了，北扈郡王就是我的身份。呵呵，身份。皇帝登极，早先的王，死的死，残的残，削藩，老一点的王，没剩几个了。我父亲贵为皇上的兄弟，几乎是老一代的王里苟延残喘保下命的。可是皇上的心思......我们这个皇家，就象一潭死水罢了。身份，我的姓氏，郡王，不就是死水里的一滴么”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生都是要在这死水里挣扎不出的。你说得对，湖广布政使之女，是个很好的。这次去，我也见着了人，温婉识大体，适合在我们那样的家庭里生存。可我没想到冒出来一个铃铛儿。”

“这么鲜活一个人。承僖，你知不知道，我抬头望星的时候，就想起她的笑就是这样璀璨的。我现在看见太阳的时候，就想起她的笑是这样耀眼的。她还这么小，我就忽视不了。”

承僖看着北固的手紧紧地捏成拳，放开，又捏起，暴出条条青筋，忍不住说：“可是，你也该看得出，她虽然小，那套本领功夫，绝不是小门小户里练出来的，断断委屈不了――”

北固阴森一笑：“委屈我会舍得让她委屈正妃不可以，还有侧妃，我喜欢了，就不会叫她委屈。天上地下，她要的，我拼了命也要给她取来！名分你以为她会看重你没听她说，刀山火海也要走上一遭！”

承僖抢白道：“那只是孩子气的话，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当得了真”

北固轻蔑一笑说：“你看看她的样子，性子！是不是孩子气的话！或许她还不懂情爱，可那绝不是孩子气的话！”

承僖哑口无言。

北固又苍凉地笑了：“可惜，你说得对，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她会是个孩子她才十二岁，我对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能等她长大么等她长大，我不止有正妃，还有侧妃，还会有了孩子......到那时我再对她说喜欢，又怎么说得出她如果喜欢，或许会不在意，可是那时候我已经老了！承僖，那时候我的心已经老了......”

承僖看见这个苍凉的笑容，觉得刺眼，觉得心酸。以前他觉得这个师弟，太阴沉，太严肃，尽管皇家人就是这样的，但他还是希望北固能多笑笑，轻松一些。但是现在他只希望，不要再笑了，他想对北固说，别笑了。

北固还在笑，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了，说着：“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她说，后悔时，也许就错过了......这么鲜活灿烂的一朵石榴花，我只想放在手上捧着，看她笑，看她怒放，我想，用什么方法才能去拘住这样的美丽生动。让她去点燃沉寂，让她搅乱我这汪死水......但我竟完全想不到法子！想给她最好的，想叫她留下，让我看着她长大，告诉她，北固哥哥就在她身边等她长大，要她做我的星辰，我的太阳！”

“承僖！我是王啊，我是北扈郡王！父王百年后，我还会世袭封王！可是我却拿一个小孩子，完全没有办法，这不只可笑，还荒诞！承僖，我学权谋之术，又跟着师傅习武，却没人教我一个对付一个小孩子的法子......”

北固看着怔忪的承僖，突然哈哈大笑，说：“我真想，要能让她见风就长就好了，你说是不是承僖！”

见风就长，承僖望向人群里那抹蹦蹦跳跳的小小身影，确实就是一颗璀璨的星辰啊。

突然无法面对北固，只是喃喃说：“北固，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北固哈哈大笑，笑个不停，朦胧之中，人群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曾经看过来。

眼神，不知道在哪里相遇了，又如流星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