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四面被围,军汉拿着武器,从各门拥进,钱谦益终归是没有跑掉。
在东厂番役的簇拥下,张溥出现在钱家后院,看到了钱谦益满嘴是血的场面。
看着地上的痕迹,张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本官都说你年纪大了,还不信。看看,不要说女人了,连走个路都会摔跤”
钱谦益听到怒极,竟然又逮着他年纪大来骂正想回嘴之时,却见张溥转头看到了低着头的侯方域,稍微一愣之后,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还有一条不忠不孝的小猫杂鱼在这里,看来,这些天的事情,也没少参与吧”
侯方域同样听得大怒,立刻抬起头来就想骂回来时,看到张溥的目光阴冷,边上几个东厂番役还包扎着伤势,就立刻回过身来,心中一冷,再不敢开口。
“你们闯进老夫家中,意欲何为”钱谦益这时候却是缓过神来了,立刻色厉内荏地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难道没有王法了么你们是谁带来的兵,就这么肆意乱闯民宅说,到底谁带得兵”
他没有冲张溥说话,因为他明白,说了也是白说,因此,他是对一名军官所说的。如今唯一的希望,是寄希望于和带兵的人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说动他的话,事情不至于太糟。否则只是听令张溥这边的话,钱谦益自己都知道,那是绝对要倒霉了的。
那名军官还没有说话,庭院外面却传来一个阴柔地声音“怎么,找咱家有什么事情”
说话间,就又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大红绯袍的人进来。
钱谦益抬头看去,虽然不认得,可他却知道,自己这次怕是难逃眼前亏了。
如果进来的是文官,那七拐八拐,他都能扯上关系;哪怕来得只是武将,以他的影响力,说不定也能有用。可是,偏偏进来的人是个太监,也就是他口中所谓的阉宦。都不用说,就可以知道,阉宦和东林党的不对付,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一次,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有帮他的理由。
同时,也让钱谦益惊讶的是,一个太监,为什么会突然带兵出现在常熟县呢
心中有疑惑,不过他还是嘴硬地说道“老夫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你们带兵闯入老夫家中,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交代否则,老夫也不是好欺负的,朝中也有正人君子为老夫鸣不平”
听到这话,张溥却是一声冷笑道“本官和卢镇守为什么来,你心里就没一点数么别以为抵赖就能没事,今日幸亏卢镇守来得及时,你放心,本官会叫你心服口服的”
卢镇守钱谦益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称呼太监为镇守的话,就周边来说,那就只有南京镇守一个了。南京离常熟那么远,这南京镇守怎么可能赶过来飞得么,总不可能是刚好领兵路过吧
他自然不知道,姜冬之前派了手下赶往南京厂卫处去求援。等到时,卢九德已经到任了。他听到这个事情,立刻就想起他临走之前,皇帝对他的交代“常熟乃苏州辖地,而苏州之前就有暴乱先例,而张巡按此次定了常熟为他首次办差地,那就定然会遇到阻挠,搞不好会重演苏州暴乱。你到任之后,整顿军队,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领兵前去为张巡按撑腰,无论如何,他的差事,第一次一定要做好”
因此,卢九德听到东厂番役禀告之后,二话没说,立刻借口整顿军队,领了两千军队,坐官船而出,直接顺江南下,在常熟上岸,刚好赶上了常熟暴乱,救下了张溥。
由此,卢九德心中不由得对崇祯皇帝佩服万分。没想到皇上在战场上能料敌机先,就连官场上的事情,也是这么清楚,能猜得这么准
而张溥这边,当他看到领军前来的,不是他的恩师周延儒,而是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时,心中非常吃惊,同时也很感慨。
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就是以阉宦为敌人,对阉宦喊打喊杀,写文章开喷,以此捞到了足够的声望;然而,在生死关头,竟然还是被太监救了,真是打死都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卢九德没有明说,可张溥心中却非常明白。就算有东厂番役的禀告,可一般情况来说,南京镇守太监也不可能亲自领兵拿下,赶来救他。
毕竟当时禀告的时候,对于暴乱也只是一种推测,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一如苏州知府那边,他只是派了点捕快过来应付下,理由其实也是充分的。南京镇守太监这边,完全可以不管,让厂卫自己看着办便是。
但是,卢九德还是亲自领军,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对此,打死张溥他都不信,这背后要是没有皇上的授意,卢九德会这么维护他光是他以前做得事情,搞不好卢九德就恨不得他去死
这么想着,张溥不由得又一次认识到了皇上的英明。也明白了皇帝并不是让他去办事就算了,而是为他准备了很多,不但派了东厂番役,还有左都御史杨廷麟替他撑腰,南京镇守太监为他保驾护航。
想着这些事情,张溥心中忽然第一次拥出冲动,那就是要做真正的忠君报国,而不是为了报复
这么想着,张溥并没有和钱谦益继续斗嘴。因为他知道,这个事情其实并没有完。回头之后,朝堂之上必有一番争论。为了让皇上能尽快就这事做出正确的决断,这边必须尽快证据才行。
因此,钱谦益、侯方域等人被带走,还有其他被逮捕的暴民也被审讯。
张溥也确实是个有才学的人,又有姜冬等东厂番役的帮助,很快就确认了一些暴徒的身份,就是钱家的家丁。
他们被钱谦益煽动,说不阻扰张溥的话,他们就得去服劳役,这是他们做惯豪门奴仆的人所不愿意的。加上被钱谦益心腹之人的带动之下,又听到有钱老爷会担保,说当年苏州闹事,同样杀人的首犯葛贤关了几年,一样被放出来,还称之为义士,受人尊重。
在这一切地蛊惑之下,钱府家丁就肆无忌惮了。
至于其他人家,包括常熟张家在内,看到钱家如此势大,也都怕了。钱家说什么,他们就只能听什么,也同样派人参与了暴乱。
这次的暴乱包括了常熟县所有的地主豪强,全都有份。
当然了,潘修文的证词也相当重要。说在张溥来了之后,就得到钱府的财物和交代,要给张溥扯后腿等等。
随后统计,东厂番役死了两个人,伤了六个人,其中还重伤一个;而苏州府来的捕快,就伤了三个而已,而且都是轻伤。能看出来,暴徒的攻击,主要就是针对来自北方的人。
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就慢慢地呈现出来,摆在了卢九德的案前,让他看得暗暗心惊。
另外,在军队的协助下,在潘修文等人尽力协助之下,常熟县的粮田赋税情况,也很快就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