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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马甲(1 / 2)

林啾被关进九阳塔这件事, 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四海。

“那林秋多行不义必自毙, 如今被剑君亲手封入九阳塔, 可谓十死无生哪”

“九阳塔只关大凶大恶之人,听说塔中堆满了白骨,脓血能把人整个都淹没啧啧,听说那林秋虽然十罪不赦, 却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娘子呢可惜,可惜”

“谁叫她不自量力攀高枝若是她嫁了我, 虽然日子是清苦点, 好歹能平平安安不是做人呢就是不能太贪心, 爱慕虚荣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滚滚滚,人家林秋再不济也是个筑基修士, 能瞧上你这一穷二白的老赌棍唉, 不过她是真的可怜, 谁叫她硬要插足人家剑君和清音仙子中间呢你们都不知道吧,什么入魔,只是借口罢了剑君这是要给清音仙子腾位置呢”

“真的假的”

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间或能听到几声“男人嘛”、“了解了解”、“嘿嘿嘿嘿”。

如今莫说修真界了, 就连凡俗的城镇中, 这一桩轶事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九阳塔, 每一层都重达九千九百九十九斤,压在身上,啧啧,即使是与剑君双修过的身体, 恐怕也是受不住喽唉,这人啊,还是得有自知之明,像我们平头老百姓啊,就该踏踏实实,娶个老实本份的女人回家生孩子,而不是将那名花藏于室中,会遭祸的呀”

说话的是个四十开外的精瘦汉子,一望便是生意人,双目精光闪烁,话中意有所指。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面容寻常的青年。

虽然相貌平平,但此人眉眼之间却环着一股清冷矜贵之气,又像书生,又像剑客。

“卓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那满面精明的汉子又道。

被称为卓先生的年轻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手中茶杯一放,便要起身离开。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汉子重重一拍桌面,身后顿时呼啦啦涌出七八条壮汉,将那年轻人团团围住。

“卓晋,今日老子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家中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徐平儿,得马王爷青眼相中,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你若识相乖乖将人奉上,金银财宝少不了你的往后你家表妹吃香喝辣,过上那一等一等的好日子,王爷也不会亏待了你你若不识相嘛,明天开始,小学堂就再没有卓先生,只有个断腿废物”

卓晋神色淡淡“我若不开口,你这辈子也寻不到她。”

中年汉子阴阴地笑了起来“打断你腿,将你倒吊在那老槐树上,不出三日,你家表妹自会乖乖出来。”

卓晋面色微变。

中年汉子手一挥“上”

不远处,柳清音早已义愤填膺,剑意将桌上的碗筷激得颤动不止。

秦云奚摁住她的手,低声道“且再看一看。”

柳清音秀眉紧锁“你不就是来寻此人点拨的么此时不雪中送炭,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雪。”秦云奚语声沉沉。

等雪雪中送炭的那个雪

柳清音一怔,片刻后,眸光变得复杂“大师兄,你真有心机。”

秦云奚眸中闪过痛苦“心机算什么。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我不惜一切代价。”

柳清音忍不住再一次劝道“若那些不幸的事情都发生在飞升的时候,那我们不要飞升不就好了。大师兄,我如今已经不想成仙了,我只想回宗门去,开开心心和大家在一起那是我们的家啊”

“将来你便会明白我的苦心。”秦云奚不再看她,将视线投向茶馆外。

卓晋已被人扔到了大街上,一群壮汉围着他拳打脚踢,他尝试着反抗,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便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中年男子示意两个壮汉把他架了起来,接过身后的狗腿子递上来的粗糙木棒,怪笑着走上前去,抡了抡那根足以敲碎猪脑壳的实沉木棒,慢慢对准了卓晋的膝盖骨。

“卓晋,我最后问你一次。徐平儿到底在哪里我慢慢数三声,三”

眼见那卓晋就要遭遇毒手,柳清音急得声音微变“大师兄”

秦云奚摁住她的手,坚定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道“此人心机深沉至极。清音,你可知他曾设下过多么庞大恐怖的惊天杀局你可知,当初他是怎样助王卫之拿下了王氏的掌家之权你又知不知道,他替王卫之步步筹谋,设下了何等的圈套王卫之每做一件事,看似都是尽心竭力在襄助于你,可偏偏到了最后,那些蜜糖竟合成了枇霜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怎会没有自保之力这些小喽啰他自能应付得了。”

话音未落,只听外头传来两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随之而来的,便是骨头折断粉碎的声音。

秦云奚面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瞳仁紧缩,额角青筋迸露,“怎怎么可能”

如此高人,怎么会当真被几个地痞无赖敲断了腿

那卓晋面色发青,嘴唇惨白,冷汗沁湿了头发,却是死死咬着牙,连闷哼声也没有发出来。

凶徒再一次高高抡起了粗木棒。

柳清音忍无可忍,从茶馆中飞掠出去,身体在半空轻轻一旋,几个漂亮的连点飞踹,便把那七八个恶徒都撂倒在地她已是尽力收着手,不伤凡人性命,也不在凡界引起恐慌。

中年精瘦汉子见势不妙,连忙跪地磕头求饶“女侠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女侠”

“滚”柳清音娇声喝斥。

闻声,伏在地上的卓晋蓦地抬起头,两道笔直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柳清音的帷帽。

秦云奚面色微微有些复杂,行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搀起卓晋,道“先生无需忧虑,我与师妹定会护先生周全。”

他紧紧盯住面前这个相貌平平的青年,心中疑云重重。

秦云奚百分之百能确认,此人正是前世站在王卫之背后的那个高人,这张脸几乎已成了自己的心魔,绝对没有可能会认错。

这一世,自己凭着曾经得到的线索,成功抢在王卫之前面找到了这个人只要能与之交好,这一世定能逆转乾坤。

只是此人为什么不自救呢凭他那心机和手段,区区一个世俗王爷,怎么可能把他折腾成了这样

总不会是,他故意在试探自己吧没可能啊

秦云奚急急掐断了思绪,摆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道“先生且再忍耐忍耐,我师妹精通医道,只要及时替先生医治,还是有望治好的。”

秦云奚下意识地将功劳往柳清音身上推。虽然不愿承认,但其实内心深处隐隐有那么点意思用清音的美貌来加重自己这一方的筹码,就算此人与王卫之真有什么渊源,也能与之抗衡。

卓晋扬起脸来望着他,目光微微地闪,不知是不是剧痛的缘故,那惨白的嘴唇扯起的笑容里,仿佛染上几丝浅淡的讥讽。

秦云奚蹲下,示意柳清音将卓晋扶到自己的背上,步伐沉稳,背着这位先生往人群外头走。

许久,卓晋终于第一次开口了“生死什么的,我早已无所谓了。”

声音虽轻,却字字分明。

不知为什么,普普通通一句话落在秦云奚和柳清音耳畔,却像是炸雷一般,令这二人齐齐爬起满身鸡皮。

这种奇怪的感觉

为何有种刻骨的熟悉

震撼余波未泯,又见卓晋视线低垂,落在柳清音的剑穗上,声音淡淡

“清音。”

秦云奚浑身一震,瞳仁瞬间收缩卓晋伏在他的背上,他看不见卓晋的表情,只能略有些惊恐地望向柳清音

虽然隔着帷帽,但秦云奚却能感觉到柳清音十分不悦。她动了动手指,不动声色地把刻了“清音”二字的小玉牌往身后拨了拨,语气颇有些不友善地说道,“剑名罢了。”

清音,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能叫的么

卓晋语气淡淡“明白。便如干将莫邪。”

柳清音扯了下嘴角,心道,即便传说中的名剑,也不过是凡俗之剑罢了,如何及得上我的本命仙剑不过与一个凡夫也没什么好说,待会儿替他治伤,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何为神仙中人。

秦云奚却已是心如鼓擂。

他知道师妹这粗枝大叶的性子,定是听不出话中的机锋。

干将莫邪,既是人名,亦是剑名。

清音也如此。

此人莫非已经知道自己和清音的身份了那他被打断腿莫非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如此,自己定是没有通过他的考验了

修士的身体虽然不会流汗,但秦云奚已觉冷汗涔涔。

他定定神,心道,再看看,再看看。若是实在没有办法笼络此人,干脆直接除掉他总之,一定不能让他和王卫之勾结既然能在王卫之之前寻到此人,便证明他与王卫之之间的缘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或许只是王卫之那桀骜的性子入了他的眼。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卓晋的住处。

卓晋住的是一间独户小院子,院中有一间正屋,两间厢室。

秦云奚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每一处细节尽收眼底。

这院中,曾住过一个年轻女子,定是方才那精明男子口中的“表妹”,大约已离开了日的样子。

院中有些没有清理干净的钱纸和布幡,看起来是二三十日前的事情,但这里却不像是住过其他人。

谁死了这里给谁办过丧事

秦云奚不方便问,只将疑窦压在心底。

他刚刚把卓晋背进内室,小心地安放在木床上,便听到一个乍乍呼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卓先生不好啦平儿姑娘不知从哪里听到你出了事,自己跑到马王府去啦我拦也拦不住呀”

一个五短身材的粗壮妇人径直冲入房中,见房中站着个玉树临风的秦云奚,黑黄的面皮顿时泛起了红色。

“哟,卓先生这里有贵客呀”

秦云奚一眼便看出这妇人心中有鬼,当即冷笑一声,释放少许威压,寒剑微微出鞘,道“说实话。”

妇人浑身一颤,险些软在了地上。

她想逃却不敢,嚅嗫道“是,是我故意告诉平儿姑娘,说先生出了事的。平儿姑娘已在我家藏了足足四日,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查到的呀,若是被马王府查到,我那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啊我,我把地契和银钱都还给你,就当之前的承诺作废好不好先生呀,求你别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您,您死而复生,是有大福气的人呀,求您,求您饶我这一回吧”

卓晋眼皮微动“你走吧。”

妇人千恩万谢地滚了。

秦云奚心中的疑云快要漫过头顶。

死而复生

这卓晋,当真是绝世高人别的不说,单这看人的眼光就不怎么样。而且替自家表妹安排的后路,也着实是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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