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低声应下,随念甘然进上房见吴氏,闲话几句夜市见闻,就找了个置办夜宵的借口,抬脚往大房的小厨房去。
这边姚氏早张罗好热水夜宵,见女儿们回来就一叠声招呼,念桃然边净面洗手边转眼珠子,等丫鬟端走水盆就挥退屋内下人,腻到姚氏身边神秘道“母亲别忙了,五姐姐哪有心思吃夜宵呀心思都用来惦记渔阳郡公了”
念桂然一愣过后俏脸微红,嗔怪地斜了妹妹一眼。
姚氏却是一愣过后恼色上脸,一巴掌拍向大女儿,“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没羞没臊的东西”
这反应出乎念桃然意料,当即唬得坐正小身板,又惊又呆地看着姚氏。
念桂然脸色更红,却是怒胜于羞,捂着半点不疼的脑袋尖声呼痛,“母亲做什么打我我怎么没羞没臊了祖母和公主只让渔阳郡公带四姐姐,是您将我和八妹妹硬塞过去,我不过是顺着您的心意,渔阳郡公有爵位有才貌,我惦记他哪里不合您的意了您发什么失心疯”
都说女儿贴心,母女三平常相处不分大小,仿若姐妹。
此刻姚氏却觉不出半点贴心,点着大女儿的眉心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心意我觍着脸推你们出去,我的心意是让你们替四房争面子,不是让你给四房丢脸的你听听你自己张口闭口说的是什么浑话
渔阳郡公有爵位有才貌跟你有什么相干公主就安安一根独苗,从小看渔阳郡公到大,跟亲生儿子有什么区别还能稀罕陪个念家女叫渔阳郡公做女婿
就算公主有这个意思,且轮不到你公主没这个意思,你不长眼地惦记谁不好,倒惦记起公主当儿子疼的渔阳郡公,得罪了公主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实在重,念桂然羞恼更甚,眼里转着泪花不服气道“怎么就轮不到我了我是长得不如六妹妹,还是性子不如四姐姐渔阳郡公是对六妹妹好,可惜六妹妹只和个刀疤公子肩碰肩地逛街渔阳郡公未婚我未嫁,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姚氏哪有空管什么刀疤公子,满心后悔平时太纵容女儿,此时气性一过,冷下脸恨恨拍打大女儿,“说你没羞没躁你还来劲儿了我让你开蒙读书放你出门交际,是盼着你在姐妹中争气,不是让你学那破落户和姐妹抢男人”
这话不仅重还又白又俗气,任念桂然再倔也禁不住羞红了脸,被姚氏拍得身形不稳泪珠滚落,跺脚打断道“母亲您怎么能这样说我”
姚氏看着大女儿的泪脸,又去看惊呆的小女儿,边张手揽住一双女儿边深深叹气道“是我没用,倒害你们没学好。但我再没用,也不至于让你们操心自己的终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的亲事自有我和老爷张罗。
做爹娘的还会害你们不成快收起那些糊涂心思。我只和你们说公主,你们不必扯那些不相干的话和人。你们大伯英年早逝,二伯虽是驸马又是永嘉候,但无实职,三伯外放却是个不入流的武官,轮到你们父亲,只任了个工部主事。
候府表面光鲜,内里早已势弱。要不是驸马爷有幸尚公主,永嘉候的爵位不定是降等还是早被朝廷收回,你们三伯能外放是驸马爷请刘大家御前进言才成的,就连你们父亲能进工部,也是公主活动来的。
若是爷儿们的事你们听不出厉害,那这府里的事呢老太太捏着管家对牌不过是面子好看,里子全着落在公中账面上。你们还当爷儿们上交的那点俸禄能供你们锦衣玉食全都是公主府每月拨了银钱过来,养着候府呢”
姚氏虽然一副心肠兜的全是鸡毛蒜皮,但为人处事只着眼一个“钱”,看得倒比旁人都清明。
平时暗地里瞧不起大房,巴不得三房有热闹可看,时刻算计着四房能出头,对着公主府却从来言行规矩,明里暗里都不曾对公主府有半点不敬。
一番话犹带恼恨,更多的是酸涩。
念桃然先回过味来,对母亲生出模糊的同情和敬佩来。
念桂然也慢慢回过味来,比起八字还没一撇的“心上人”,掐着自己衣食住行命门的这番话更叫她听得进去。
“书里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读过几年书,该比我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更晓得这话的道理。”姚氏见大女儿渐渐收了泪,一时欣慰一时越发苦涩,“说得难听点,公主府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放着公主和安安在内宅不巴结奉承,倒往外头找事儿得罪公主说你们没羞没臊还是轻的,简直是蠢东西再蠢的傻子为着有口饭吃,都不会上赶着得罪衣食父母”
说到最后全是铜臭俗气话。
姚氏本就有些不着调,不然也教不出爱掐尖要强的女儿。
念桃然见母亲恢复认钱不认人的常态,笑着认错道“母亲别气了,是我和五姐姐乱说话。”
念桃然闻言即心乱又心酸,态度虽缓和,嘴里却不肯服软,“母亲也别一口一个六妹妹,六妹妹是妹妹,倒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巴结奉承她。哪有母亲这样作贱自己和女儿的”
姚氏眉毛一竖,就见丈夫掀帘而入,嘴里道“桂然这话错了,你们母亲这叫自知之明。”
念四老爷边说边入内,身上带着酒气,显见刚参加完同僚聚会回来,在门外该听的都听见了,话说得并无贬义,停在女儿身边也不说大女儿的心思应不应该、是对是错,只看向姚氏笑道“瞧瞧你们母亲,这么多年了还宝贝似的收着我当年送她的木簪,每到七夕就要拿出来戴一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