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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四四章 公卿过堂(2 / 2)

“沈尚书,有关此案涉案证据,下官所知不多。”全云旭目光热切。

李兴笑道:“全少卿不必担心,有沈大人在,你还怕案子不能审结?正常走你的流程就是。”

李兴说话时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沈溪,似在怪责沈溪把案子拖得太久。

随即几人落位,沈溪和李兴坐在旁边听审的位子上,全云旭则端坐公堂正中,一时间气氛紧张、凝重。

随着时间推移,徐俌和魏彬迟迟没押送来,气氛才稍微轻松些。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徐俌和魏彬被押送来。

因二人都是重要人物,无论是护送的锦衣卫,还是带路的大理寺衙差,都不敢对二人有丝毫不敬,二人身上也没戴枷锁,一脸平静地走进公堂,徐俌的神色看上去要比魏彬要镇定许多。

“开堂!”

全云旭一拍惊堂木,把魏彬吓了一大跳,他往周围人身上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沈溪身上。

魏彬和徐俌走到大堂中间,全云旭喝问:“堂下何人?”

魏彬尖着嗓子道:“全少卿,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有事说事,给个座坐可好?”

全云旭很尴尬,案犯很“嚣张”,上了公堂居然跟主审官要座,让他大开眼界。

随后全云旭用目光请示沈溪,发现沈溪微微颔首时,一摆手:“赐座。”

很快有差役搬了两把椅子出来,放到徐俌和魏彬身后。

魏彬毫不客气地坐下,徐俌瞥了一眼,指指座椅:“这算什么?老朽是案犯?还是说老朽只是来旁听审案的?”

全云旭道:“魏国公也是明知故问……今日要审的乃是你跟魏公公的案子,不过你有爵位在身,且本官体谅你年老体迈,才赐座,若你不受,可将座椅撤下。”

徐俌叹道:“从南京到京城,上千里的囚车都坐过来了,难道还怕站一会儿?只管审案吧,老朽站着听便可。”

徐俌这边坚持不坐,魏彬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最后悻悻地站起来。

全云旭未让人将座椅撤下,道:“魏国公和魏公公贪赃枉法的案子,由陛下钦定,两位如今已到公堂上,有何好说的?”

徐俌将头一别,似表明他无话可说。

而魏彬那边则显得很激动:“咱家什么都愿意交代!咱家之前已上奏陛下,将所犯罪行如实上奏,难道大理寺没得到相关消息吗?”

全云旭皱眉,有关魏彬主动认罪的细节他并不清楚。

却见沈溪朝旁边挥挥手,当即有随从出来,将一份奏疏的东西转呈全云旭。

全云旭拿起一看,赫然发现是魏彬上奏认罪的奏本,却不见内阁票拟的条子,也不见司礼监或皇帝的御批,更像是原封不动就拿来了。

魏彬见到那东西,自然觉得很熟悉,抻着头想看清楚,却未得见。

全云旭道:“可是这份东西?”

魏彬惊喜地道:“是,陛下可有御批?”

全云旭神色局促,显然他觉得眼前之事不简单,奏疏原封不动被沈溪送过来,就像是沈溪私自把奏疏给扣了下来一样。

全云旭不动声色地道:“先不论此,且问你在这上面所提罪过,可是你所犯罪行之全部?”

魏彬一看这架势已无可回避,无奈地道:“正是,咱家犯不着遮掩,这正是咱家所犯罪行,陛下即便要赐咱家死罪,咱家也认了。”

这会儿魏彬非常期待朱厚照对他网开一面,在他看来,大明的太监只要有权有势的,或多或少都存在贪污受贿的情况,只是多少的问题,要一个个杀过来的话恐怕宫里没人了。

全云旭没有正面回答魏彬的问题,将面前的奏疏合上,故意不让旁人看到,又看向徐俌:“魏国公,你可认罪?”

徐俌神色凄凉:“只要有人证物证,老朽自然会认,但若空口无凭,老朽凭何认罪?”

这话明摆着是要跟大理寺对抗,甚至是要跟朝廷作对,当然更多是对沈溪的抗议。

全云旭生气地道:“魏国公,你莫要辜负浩荡皇恩,若非你徐家世代忠良,陛下不会对你如此宽厚……你别不知好歹。”

徐俌抬头打量全云旭,目光中露出少许鄙夷之色:“如你所言,我徐家世代忠良,要查办我徐家,总归要有证据,你们有吗?”

全云旭皱眉,却见沈溪那边又有动作。

随即有人将几卷卷宗送上,放到全云旭面前的案桌上。

全云旭此前对这些材料完全不知,好在这些卷宗都分门别类且做过总结,一目了然,再加上他阅读能力超强,只是扫了几眼便把主要内容看清楚。

“今年六月前,你跟倭人做过三笔买卖,分别是依附于魏国公府的官商赵骏、林青、孙小年办理,这是账目清单,你是否认罪?”

全云旭让人把其中一份材料送到徐俌面前,徐俌看过后脸色大变,他在公堂上可不敢做出公然抢夺案宗并销毁的事情,只能竭力推脱道:“这些人,老朽一个都不认识。”

全云旭拿起桌上一封书信,道:“这是你写给观海卫指挥使的信函,详细交待让观海卫将士配合运送货物的船只出海,还从钱塘征调了六百多差役帮你搬运货物,你还是不认罪吗?”

全云旭并未直接把书信送到徐俌面前,只是向其比划了一下。

徐俌咬牙切齿,显然是恨地方将领和官员为求自保将他出卖。

徐俌道:“这跟送货物出海,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是正常的军中物资调度,那时老朽于守备勋贵任上尚有未完成的差事,需要做完才能完全撒手。”

全云旭点头:“这也说得过去,不过这里有江南二十多名将领联名参劾你的奏疏,你总不会认为他们都在冤枉你吧?”

随后全云旭让人把奏疏誊本送到徐俌面前,誊本并未将二十多名军将的名字罗列出来。

徐俌看过后脸色更加难看,强自争辩:“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沈大人,你不是说陛下对老朽卸任前之事,既往不咎吗?”

或许是徐俌意识到在他卸任前很多事没法解释清楚,干脆向沈溪施压,拿出沈溪劝说他主动请辞南京守备时的承诺说事。

沈溪坐在旁边没回话,全云旭看了沈溪一眼,不见沈溪解释,立即明白沈溪这是给他足够的话语权,只有他缺证据的时候才会让人给他送材料。

全云旭道:“魏国公所说陛下允诺既往不咎之事,有无证据?陛下可有御旨或丹书铁券赐下?”

徐俌恼火地道:“我徐家世代为大明尽忠,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大明千秋基业,有一半是我徐家先祖打下的,就算老朽不说,你们难道心里没数?”

全云旭有几分局促,便在于徐家在大明太过隆宠,到底是开国元勋徐达之后,徐家后代屡屡犯事,朝廷也不过是将魏国公的爵位和朝中职务褫夺,没说要问罪,而且过个一两代人又原物奉还。

“不论功勋,只论案情,就算魏国公祖上功勋卓著,也得秉公办理。”全云旭奠定了个基调。

“哼!”

徐俌轻哼一声,拂袖傲立,气势十足,似乎不屑跟全云旭辩驳。

全云旭道:“就以你卸任后,干涉地方军政,又涉及跟倭人私通买卖货物,且跟地方将官多有来往,便证明图谋不轨……”

徐俌打断全云旭的话:“你说话小心一点,我徐家与国同休,绝对不会做忤逆之事,这点……沈大人应该清楚。沈大人,你为何不出来说两句?要让一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在这里指手画脚?”

沈溪神色平和,好像没听到这话一样,不过全云旭却勃然大怒,板着脸道:“大理寺审案,就算是王公贵胄来也一视同仁,你魏国公何来的特权?”

徐俌不去辩驳,民间是有俗语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华夏自古以来的王朝就没有把这条落实过,权贵更愿意相信“刑不上士大夫”。

全云旭道:“你卸任后跟地方将官过从甚密,图谋不轨,其罪一;贪污克扣军饷,合计六万二千余两,私占火器六千、粮草六万石,其罪二;暗中通倭,与之买卖军械兵器,其罪三;江西战败瞒报死伤将士数目,伙同御史李琦等人伪造地方整理将士尸首遗物上报,其罪四;擅自拓建府宅,别院,占用民宅合计一百三十九栋,以强买强卖侵占江南百姓土地四千八百九十六顷,欺压良民,其罪五;江南调动兵马擅自不报,其罪六。”

说到这里,全云旭抬头看向徐俌:“你对陛下不满,暗中图谋不轨,曾令地方将官只听你号令而无须受南京兵部调遣,江南各大卫所指挥使也为你轻易撤换……你可认罪?”

徐俌听到这里怒火中烧,他不看全云旭,而是怒视沈溪:“全都是胡言乱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全云旭闻听此言神色淡然,徐俌越是愤怒,说明其罪行越是八九不离十。

“魏国公,你若觉得这些都是凭空诬陷,稍后人证物证便会过堂……这是名录,你是否要过目?”

徐俌大概猜到有哪些人和证物可能会被提到大理寺公堂上,一旦公开的话,罪证确凿,他翻案的机会就没了。

“老朽要面圣,跟陛下陈明此案。”徐俌倔强地吼道。

在徐俌看来,这是他脱罪的唯一方法,眼前的沈溪是指望不上了。

全云旭却摇摇头:“今日过堂不求繁杂,所有步骤尽量简化,既然魏国公认为人证物证不需一一过堂,就此认罪,那你的罪行大理寺可就要记录在案了。”

徐俌一听不由急了,连忙问道:“你这算怎么个意思?老朽何时认罪了?”

全云旭毫不含糊,一摆手:“将地方将领检举魏国公贪赃枉法的信函呈递上来……”

徐俌有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急忙摆手:“什么信函,都是一群为求自保的罪人胡乱攀咬,也可能是被某些人挑唆利用。”

突然旁边魏彬道:“全少卿,咱家知道魏国公的一些犯罪证据,检举出来,算不算戴罪立功?”

“好你个魏彬,说什么胡话?”

徐俌一听急了。

本来他还准备跟魏彬共同进退,谁想关键时刻对方先把他给卖了。

魏彬道:“徐老公爷,都是证据确凿之事,你否认也属徒劳,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就叫树倒猢狲散,真以为你以前栽培的那些将领会跟你站在一条线上?怕都是秋后的蚂蚱……咱家知晓魏国公很多罪行,只是之前忌惮于他在江南的势力,不敢跟朝廷上报,现在和盘托出。”

“你!”

徐俌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全云旭一脸淡然,摆手道:“魏公公要检举什么,只管罗列下来。来人,给魏公公准备纸笔。”

魏彬道:“不用了,咱家说便是,写的话太慢,也记不全。”

全云旭点头:“魏公公直接说也可,自会有人帮你记录。”

徐俌嚷嚷道:“姓魏的阉人,你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本公将你剥皮抽筋?”

“将魏国公请到后衙,等魏公公这边审问完毕,再将他请出来。”全云旭一看徐俌咆哮公堂,立即安排衙差将其往外拖去。

徐俌干着急,只能无助地望着气定神闲的沈溪,心中无比恼恨:“难怪昨日沈之厚会去见魏彬,感情是让他来指证我,好让魏彬脱罪!”

徐俌声嘶力竭地道:“姓魏的阉贼,你别被人骗了,某人可保不住你。”

这话根本不被魏彬听进耳中,他现在力求自保,知道什么便抖出什么,即便他不知道的也会瞎编,总归顺着沈溪的心意说,让徐俌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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