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鹰相信自己从生死中锻炼出来的直感,但他又一下子说不上来自己跟对方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更奇怪的是,他望着这个隐隐感到熟悉的青年,并没有旧人相识的亲切或敌人重逢的恶感,反而有一种、即便面对最穷凶极恶的犯人也不曾有过的敬畏。
仿佛是潜意识里迸发出的一种危机感和求生欲,在疯狂敲响警报,试图提醒如今还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自己千万,不要招惹他
包括夜鹰在内的这群人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即便本来要走的也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通过不易察觉的角度默默地关注着这个“新人”,各怀心思地想要弄清楚真相。
叶沧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就成了一部分人暗搓搓关注的对象,或者说,他一直都不在意周围人的想法或行动,毕竟,这个巨大的新奇空间本身对他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正在这时,一个半透明的屏幕突然展开在他的面前。
这个屏幕就像一台3d立体终端,在“滴”的一声后,分成了两个版面。
左边的版面类似于用户账号登录那种,提示叶沧可以使用虹膜或者指纹进行身份确认。右边则是一列循环滚动的名字和头像上面全部都是通缉犯,按照抓捕的危险程度和难度等级做出了非常细致的排名,并且明码标价,越难搞的越值钱。
叶沧随便翻了一下,发现上面的人员居然最早的可以涉及到几百年前,而且地域也不仅仅限制在这个贫民区,甚至跨星域通缉的都不在少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版面他忽然有了以前玩游戏的刺激感,上面一个个可以狩猎的、恶名昭著的大boss,看得人很想组团刷一把也许以后闲着没事可以组织个小队,成员就阿木星上面现选好了,不知道厄迦、小黑、赫尔、星昂他们会不会感兴趣呢
到时候奶妈、战士、坦克、刺客都齐活了,单挑群殴随便来,超有趣
这一刻,全星际的通缉犯忽然集体打了一个哆嗦,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一股子狂风过境的恐怖,毛骨悚然。
叶沧暂时按捺下跃跃欲试的念头,先根据猜测走到了那个挂号处的地方,乖乖排起了队。
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十分之高,没过多久就到了他。
“您好先生,请问是接受悬赏、兑现悬赏,还是呼叫其他服务呢”
“兑现悬赏。”
“好的,请把您捉到的犯人放到旁边的那个窗口进行虹膜或指纹扫描。”
叶沧点了点头,甚至没有回头,直接心念一动。原本杵在他身后的壮汉们,立即到旁边的窗口排队去了。
而他们的前方,上一个还没结束扫描的犯人正试图通过咬雇佣兵的脖子抗议,拷着他的雇佣兵眸色一戾,直接把人胳膊卸了。其他雇佣兵大多也是这样,要么一巴掌把人呼老实,要么先把人弄晕。
于是,乖乖缩在一起排队、挨个接受扫描的大汉们,在这一阵鸡飞狗跳里简直鹤立鸡群,对比不要太鲜明。
仿佛他们跟叶沧不是通缉犯和雇佣兵这样的死敌关系,而是卑微怯弱的仆从,与他又敬又怕的主人当然,真相其实差不多。
接受完扫描的大汉很快就被专员领走了,如果叶沧先前的猜测没错,他们应该是要被送去魔王星的官方警备局,该判什么判什么,接下来几年都应该老实了。
叶沧领到了一笔钱,因为他没有确认的雇佣兵身份当然他本来就不是,所以他只能拿到保底的提成,价格甚至买不了他地里的一个番茄。不过他本来也不指望这个赚钱,自然也就无所谓。
他之后又到处看了看,主要是翻了下他之前就比较感兴趣的那个通缉榜。他本来是想看看这一带最厉害的通缉犯是谁的,但标注金额最高的人姓名头像都不可见,同时一个弹窗跳出来“您查阅的内容超出权限范围,请尽快提升权限,或付费购买”。
叶沧望着价格后面的好几个零陷入了沉默,可以的,这很现实。
“哈哈哈,这个就不用特意花钱去查了,如今这片地域的榜一是猎食者这件事,大家早就传开了。”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套着绿色外套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叶沧望向他,“你是”
“我是列文。”男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叶沧正坐着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下来,“那家伙最近总是挑着通缉犯下手,因为立场不明,手段残忍,所以也被标到了通缉榜上。”
叶沧已经不止第一次听过这个绰号了,见他感兴趣,男人也十分起劲地讲起来,“据说对方喜欢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带着帽子,从身高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说到这里,男人自己先笑起来,“他们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小红帽呢,真是为了噱头什么都不要脸地往外瞎传。我亲眼见过对方一次的,那明明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
男人还在激动地描述当时的场景,仿佛真的亲身经历了那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而叶沧敏锐的听力却已经捕捉到了其他桌上传来的嗤笑“列文又开始忽悠新人了。”“除了在新人面前装逼他还会什么等着吧,一会儿肯定又是老套路,就不知道这个新人要被骗多少钱了,希望不要像上一个那么蠢。”
叶沧不动声色地敛下视线,唇边浮现出一抹秘而不宣的弧度。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皮褶子瞧得人掀起一身疙瘩,嘴上还沾着没干的血。”列文声情并茂道,“我踩着满地流出来的血再抬头去看,圆月高悬,猎食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沧轻笑一声“很棒的故事。”
“诶诶,这可不是故事我知道你们刚入行的新人肯定对这种事情好奇得很,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开开眼”男人的语气颇具引诱意味,“我知道猎食者最常出没的地方和时间段,这些消息都是机密,要不是最近实在手头紧,我还不舍得贱卖呢。”
“这样啊”叶沧意味深长地垂下眼,凝视着不远处玻璃杯里泛开波纹的水面,刚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确切地说,是这个空间内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他们全部都看向了门口,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穿着红色的斗篷,带着大大的兜帽,几缕白色的发丝从帽子里漏出来,在头顶明晃晃的灯光下泛着琉璃样的光泽。
空气里安静的近乎窒息,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走到一张二人座的桌子前,听见一道冰冷喑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要坐这里。”
列文望着面前的孩子,那双盯着他的阴戾血瞳犹如恶鬼,连带着那一身红艳艳的斗篷都仿佛是血染就的,一滴一滴落下血泪来,铺陈开尸山血海的血气。
叶沧眨了眨眼,他仿佛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孩子,却又奇迹般地褪去了刚才意兴阑珊的姿态,转而兴致勃勃地揪着列文道“故事还没讲完吧,你刚刚说本体是老头子、满脸皮褶子、嘴角还带血的猎食者逃跑了,然后呢”
列文“”
十岁的孩子似乎一怔,随即神情陡变,刚才盯着他眼睛像看垃圾,现在像在看一个死人。
列文“”
没有然后了,讲故事的人坟头都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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