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 人存于世未必非黑即白, 心里过不去,就别硬撑着过去。”
谢茂很轻松就将衣飞石搂在了怀里,也不见衣飞石硬着脖子摆出人前尊敬的模样, 心里竟有些吃醋。朕想抱着你时,你觉得自己“年高德劭”不能嬉戏, 如今为了外人伤心,就往朕怀里扎。
你对朕的爱, 居然还比不过你对衣长安的心疼
罢了。看你蔫嗒嗒的模样, 不与你计较。过些日子再问你
这是一点点又
谢茂搂着衣飞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 声音中都是腻爱“朕与你富有四海,权倾天下。为何不能快活”
夫夫相处二十年, 彼此身体上熟悉得都似左手摸右手,皇帝喜欢这么耍流氓, 衣飞石也习惯了, 他挨在谢茂身边, 说“臣多想家中子弟个个聪慧本事。臣也明白, 世人终是顽愚者多。求不得聪慧本事, 只求本分安然”
“何谓本分”谢茂不以为然。
“文死谏, 武死战, 耕者忠于地,渔者忠于水, 守心不妄动, 便是本分。”衣飞石答道。
皇帝当然最喜欢衣飞石描绘中的“本分人”, 可耕者、渔者若非囿于自身能力所限,只怕早就奔着仕途财路去了,只会忠于权,忠于钱“你这是顽话。世上再没有这样的人。种地的想做地主,当了地主还想当官,当了官就想当大官。你还记得二十年前么朕还在信王府时,被先帝圈在府中看着你家被欺负,朕就想当皇帝。”
“陛下说的也是顽话您岂可将自己与臣家中不贤不肖之人相比”衣飞石不乐意了。
“朕只是想让你想想从前。咱们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个个都想欺负咱们”谢茂伸手抱住他,腿也骑了上去,心痒难耐之处压住衣飞石,“如今轮到咱们欺负人了,你还把自己弄得处处都不痛快,这日子就没过对。”
衣飞石觉得自己和皇帝没法儿沟通了,这和欺负被欺负有关系吗
家中子弟不肖,神仙都没辙
衣飞石只管埋头在皇帝怀中,什么都不愿多想。
他押了衣长安回京,直接就送回了长公主府。
衣长安见了衣尚予就流泪认罪,说自己知错了。衣飞石说他的罪状,他咬死不肯认,只说一时狂妄,起了夺嫡之念。至于弑君,那是万万不敢,火药只能听个响,毒药只能叫人中风不起,他可没想杀皇帝
衣尚予了解自己的二儿子。衣飞石能对外人使诈用计,绝不可能诬陷自家子弟。
衣飞石说衣长安以弑君之罪自污,用以牵扯襄国公府、镇国公府下水报复,衣尚予信了。衣飞石说衣长安先安排妾室褚氏上京告状,后杀褚氏灭口,衣尚予也信了。
无论衣飞石说什么,衣尚予都相信。
衣长安却不服气,抱着衣尚予的大腿哭死去的父亲,哭得衣飞石都虎目含泪。
衣尚予却丝毫不为所动。
衣飞石亲眼看着父亲一掌劈在侄儿头顶,没有直接劈死,留着一条命苟活着,却永远不能再睁开眼,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就似一具活着的死尸。
这且不算,衣尚予吩咐下人“照顾半年。此后不必再给饮食。”
半年之后,衣长安就会在记忆中属于他的镇国公府的一团富贵锦绣中,被活活饿死。
衣尚予一生中只爱过长子、次子,琥珀降生之时,他对马氏心生厌恶,连带着三子、幺子也受了连累,很少被他看顾。周氏卖国祸家,累死了他最心爱的长子,他就对安宁兄弟也不大爱见。
如今家中几个后辈,他唯一最爱的只剩下衣飞石。
最让衣尚予遗憾的是,他小石头的心已不在家中了,去了宫中,去了皇帝身边。
衣飞石是带着衣家平稳交出西北兵权的功臣,尽管他也将衣家带入了另一个涉及储位之争的深渊,衣尚予却依然将他视为衣家的下一任家主。就此时而言,衣飞石等同于衣家,衣家也等同于衣飞石。衣长安如此疯狂地痛恨着衣飞石,衣尚予就不会容许他再活下去。
何况,衣长安还确确实实地为了报复衣飞石,不惜将衣家一同毁灭。
长子长孙贵重在于家族传承,而非血脉。如今衣长安想要掘了衣家的根,衣尚予哪里还容得下他为祸家族的血脉,有不如无。
衣长安总以为京中的祖父能够庇护自己,却想不到衣尚予杀他毫不动情。
回了一趟家,就把侄儿送上了黄泉路衣长安此时虽没死透,也与死无异了。
衣飞石的心情不可能好得起来。
这是又
长公主府。
自从梨馥长公主卧病之后,府上无人主持中馈,衣尚予就过上了内外一把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