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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振衣飞石(221)(1 / 2)

衣飞石回家先拜见父亲,小辈们收到消息也都往衣尚予的院子里赶。

衣飞琥与谢团儿赶到上院时, 恰好撞见两个孩儿在门口打架, 另外两个路都走不稳的孩子在旁边拍手助威。旁边十多个仆从围着, 居然也没人拉架, 就看着两个小娃在冻得冰凉的地方满地打滚。

衣飞琥忙呵斥道“还不把小公子们拉开”

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小娃却同时扭头, 各自吓唬身边的下人“走开”

正是衣长宁的长子衣明聪和衣长安的独子衣明睿。

衣明聪六岁,衣明睿五岁,年纪相差不多,都在似懂非懂的时候。

衣明睿因丧父之故, 回府之后,白天都在曾祖父衣尚予的院中养着玩耍, 晚上才回母亲陆氏守着的小院。按说镇国公亲自教养, 这名头传出去多体面衣尚予也是念着长孙死得早, 长孙媳妇陆氏也没什么娘家可倚仗没文化,这才把曾孙子养在膝下。

然而, 小孩子的世界里并没有那么多考量。

衣明聪甚至一度认为这个新来的堂弟非常可怜。

为什么呢

因为,堂弟要天天都和可怕的曾祖父在一起, 晚上才能回大伯母那儿去。

衣明聪是打小就出入宫禁与襄国公府的孩子, 长在皇帝膝头。偏偏皇帝是个宠孩子跟养宠物似的脾性,要什么给什么, 顽皮捣乱也不生气, 反而觉得很可爱, 见了就哈哈哈反正孩子再闹也折腾不到皇帝头上, 倒霉吐血的都是下人。

衣飞石虽不喜欢孩子, 对子侄教养也算严厉,然而,五岁以下的小娃,衣飞石从不疾言厉色。

习惯了皇帝爷爷和爷爷的宠爱,衣明聪回府遇见坐着轮椅成天板着脸不好看的太爷爷,就觉得上院特别局促可怕,去请安一次都要忧郁半天。他自然觉得堂弟非常可怜。

衣明聪对衣明睿的这一种怜悯,在衣飞石隔三差五回府之后发生了改变。

衣飞石在长公主府早就没了自己的院子他住那地方实在太过偏僻,让堂堂衣家少主、襄国公住进去,岂不显得太过难堪早些年就被改成了库房,装的都是衣飞石留在府上的各样珍玩。

谢团儿没出宫之前,衣飞琥就让出自己的居处,请二哥住正堂,自己挪在厢房服侍。谢团儿出宫之后,衣飞石就不好再去弟弟院子里挤了,干脆歇在了上院书房。衣尚予在书房住了十多年,旁边两个院子早就圈了进来,地方宽敞得很,位置又在前院,出入也方便。

衣明睿白天都在衣尚予的院子里玩耍,和衣飞石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衣明聪对此极其嫉妒。他亲娘“病死”了,亲爹衣长宁又突然领了差事,不再家里蹲,平时照顾他和弟妹的就是保姆和下人。若衣飞石回家时,衣长宁也恰好在家,他就能跟着爹去找爷爷玩,一旦衣长宁在外上差,他和弟妹就没戏了没有人会通知六岁的孩童去给隔房的祖父请安。

衣明聪一连几次都错过了爷爷,衣明睿还跟他炫耀,说二爷爷带自己飞飞了,把衣明聪气得够呛。

今日衣长宁仍旧不在府中,衣明聪却早已安排下人打听了消息,探得衣飞石回府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就让保姆给自己和弟妹都穿上大衣裳,三个孩子裹成毛球,牵着手屁颠屁颠地往上院跑。他弟弟衣明哲还算晓事,知道是二爷爷回府了,小妹衣明敏对衣飞石都没什么印象,就是跟着两个哥哥瞎跑,满脸兴奋。

三个孩子跑到上院门口,恰好遇上被赶出来的衣明睿,这下谎言被拆穿了

衣飞石是真不喜欢孩子,和衣尚予聊的事也不方便孩子听闻,他若回家来,衣明睿都会被送回陆氏处,更没空带着孩子去“飞飞”。

四个孩子都被堵在门外进不去,衣明聪与衣明睿争辩几句,两兄弟就打了起来。

年纪再小,这也是家里的主子。两兄弟打架不许任何人帮手,衣明哲和衣明敏都在一边拍手助威,旁边的下人就更不敢上前了,只得在一边团团守着。所幸冬天穿得都厚,两个孩子打起来满地打滚,摔地上也不疼。

衣飞琥看得哭笑不得,上前一手提起一个,左右分开“你们为何打架”

“哼”

“嘁”

两个孩子被他拎着悬在半空,各自不屑地扭头,发出无意义的哼声。

谢团儿上前抱起矮墩墩的衣明敏,笑道“小手冷不冷呀敏敏真像是一颗毛球。”

衣明敏今年虚四岁,比保保大不了一年,从小跟着保姆长大,远不如她两个哥哥那么机灵衣明聪与衣明哲出生时,是衣长宁与谢娴最风光的时候,谢娴教养两个儿子非常悉心。

衣明敏在襁褓中就出了四岸县的案子,衣长宁被衣飞石厌弃,圣宠戛然而止。

再不久,谢娴就被软禁身死,除了留下几件惺惺作态的手缝衣裳,连记忆都没给衣明敏留下。

衣明敏原本拍手大笑小脸蛋儿红红的,被谢团儿抱起就不吭声了,特别乖巧文静地伏在谢团儿怀里,模样十分依赖。

生育保保之后,谢团儿对小孩儿就说不出的心疼喜爱,吩咐下人“快给小小姐拿手炉来。”

衣飞琥已问明白了两个小娃为何打架,心说你们这算什么当初我和飞珀为了抢二哥还打架呢,半夜互相往被窝里扔拔了牙的毒蛇。啧,年轻不懂事啊,现在抢得欢,再大两岁,你们二爷爷开始盯功夫和文章了,你们还敢抢,三爷爷我给你们写个服字。

“小爷爷,你带我们进去”衣明聪抱住衣飞琥大腿,衣飞珀在家里万事不管,小孩儿看来他就是脾气好,衣明聪半点不害怕他。

“二爷爷吩咐都不听了,我看你们是要挨捶”

衣飞琥训斥衣明聪一句,把衣明睿交给下人,蹲下来,拍拍衣明睿身上的冻尘,柔声叮嘱道,“睿儿,你和嬷嬷先回去。晚上再来陪二爷爷吃饭,好不好”

衣明聪三兄妹是有父无母,衣明睿则是有母失父,在大家庭里生活,衣明睿更艰难一些。

因此衣飞琥随意呵斥衣明聪,对衣明睿却十分温柔细致。

年纪小小的衣明睿还感觉不到这种区别,他得意地看了衣明聪一眼,乖乖地施礼“孙儿遵命。”又向谢团儿拜了拜,这才牵着嬷嬷的手走了。

对衣明睿轻言细语,对自己凶。衣明聪再机灵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顿时憋得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谢团儿瞪了衣飞琥一眼,那边衣明聪已经哇哇哭着往上院冲去“爷爷,爷爷我要皇爷爷小爷爷欺负人,小爷爷拉偏架人家不活了啦”

守门的下人连忙抱住他,他就在人身上翻滚“这日子不能过啦,没良心的小爷爷呀”

满院子下人都忍俊不禁。

显然聪小公子是听了哪家的媳妇子哭闹,把这撒泼的哭功学来了,改改词儿就用上了。

衣尚予与衣飞石都是功夫极好的高手,衣飞石那耳力就更不必说了,两个小孩儿碰面打架的全过程他都听得巨细靡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小时候衣飞金天天玩他,将门兄弟打个架算什么只要没打死,长大了照样感情好。

衣飞石今日回家是真的有事要和亲爹商量“陛下明年开春有意南巡,往深埠等几个沿海的州县看一看。近港城镇出入人口驳杂,陛下有心乔装微服”

南巡不是问题。如今朝廷有钱,也不缺粮食,皇帝想四处走一走,已不像太平初年那么艰难。

衣飞石头疼的是,皇帝又要把御驾留在明面上,自己偷偷带人走另一条路。

原本皇帝御驾所到之处,前十天就要清理各项人等,临到当日,方圆封锁百十里也不在话下。能让皇帝见到的,那都是祖宗八代都被查过绝对没问题的老实人。各个衙门通力合作,全力保障皇帝安危。

皇帝乔装出门,这事儿就都不能干了。

连随行的护卫都要小心挑选,不能出岔子露马脚,还得仔仔细细地藏着行程,惟恐有心人图谋。

这又不是前些年了。才闹出吴氏案,宗室又不安分。衣飞石很担心再有刺客出现。他亲自跟在皇帝身边,什么刺客也别想近身。可是,刺客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抵抗。看,你这皇帝做得不好,所以才有人拼命想造反。

“你来借人”衣尚予很意外,“羽林内卫不堪用”

“此次出巡,陛下打算多带些近臣。他让儿子从家里挑几个孩子带上。”

衣飞石回来商量的是明年南巡随驾的出行名单。

衣尚予沉默片刻,问道“你想带谁”

衣飞石一个都不想带。衣明聪三兄妹,母亲是参与谋逆弑君的反贼,衣明睿,亲爹是个逆贼,保保倒是无可指摘,可惜这孩子身子骨弱,尤其是这种局势不明的时候,根本不适合让他立刻出头。

“带长宁去吧。”衣尚予说。

衣尚予的意见和衣飞石很相似,一个小孩儿都不带,就带着衣长宁去办差。

衣飞石点点头。

衣尚予没有问皇帝南巡是要干什么。谢茂不是个无的放矢的皇帝,自登基以来,他每次出巡都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从不会劳师动众虚耗民脂民膏。连前不久去海州迎奉太后回宫,途中也顺道去视察了各地神仙种的分布情况与长势。

他以为衣飞石就要准备告退回宫了。

前两日衣飞石才在家住过一夜,今天回来确实有事,事谈完了,岂不就是该走了

在衣尚予心中,这个儿子已经给了皇帝,就是谢家的人了。

哪晓得衣飞石坐在茶桌前又烹了一壶水,跟他喝了两泡茶,随口说闲话,半点没有走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衣尚予提醒道。

哪晓得衣飞石丝毫没听懂他这话里的提醒,起身请示道“爹,儿子回来得急,没跟您禀报。”

“何事要紧”衣尚予问道。

衣飞石把旁边的咸甜点心攒盒端过来,放在亲爹面前,说道“您老饿了先垫一垫,今夜咱们晚些开饭”他不大好意思地说,“前儿陛下听说儿子在家给您烤了半条鱼吃,说要尝尝您亲自钓的鱼是什么味道”

衣尚予才拿起儿子孝敬的芥末鸭信,还没来记吃,闻言顿时没了胃口“你是说”

“宫门下钥之前,陛下一准儿来。”衣飞石讪讪道。

衣尚予噎了半晌,才说“这几日我没出门钓鱼。”

“池子里不养着呢吗”衣飞石都打听好了,亲爹每回凿冰钓鱼都是大丰收,哪天不是钓回来几大筐子根本吃不完,全养在荷花池里了。

“”

不想给皇帝吃都不行了。家里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衣飞琥与谢团儿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获准进门给二哥请安。

才施礼寒暄了两句,二人就听说皇帝今夜要来吃晚饭的消息,在衣尚予沉着脸不抬眼皮的低气压下,衣飞琥被衣飞石差遣去荷花池里捞鱼,谢团儿则去膳房准备食材皇帝出门肯定会自带御膳房的厨子和验菜的宫监,衣家只需要食材和灶房。

二人奉命出门,在廊下换了个了然的眼神,看吧看吧,就说陛下怎么肯这不是追出来了。

冬天夜幕沉得早,衣飞琥撒网捞鱼出来,天就已经黑了。长公主府下人正在掌灯。

几个家奴抬着盛着肥鱼的木盆,跟在衣飞琥背后。衣飞琥则琢磨着,见了皇帝该怎么办。

衣飞琥出继多年,和皇帝见得非常少,哪怕听了无数传闻,知道皇帝十分偏宠衣家后人,把衣飞珀都宠成个惫懒的傻逼,他仍有些拿不定他回来这件事,皇帝未必会高兴。

下人点起灯笼,一一挂上悬廊。木盆里的肥鱼跃起,尾巴拍起一串水花。

正在掌灯的下人往旁边躲了躲,和端盆的家奴打眉眼官司。他手里长长的灯杖上有个挂灯笼的支丫,灯笼正在风中摇晃。衣飞琥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稳稳地捉住了那只不老实的灯笼。

“好身手。”

有人拍了拍手,远远地称赞。

衣飞琥循声望去,只见大批挺拔轩昂的卫士两旁分列,几个长得非常英俊漂亮的侍从,提着灯笼、香炉,撑着挡风的羽伞,簇拥着一个常服低调的男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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