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不差遣饿兵。
谢茂本身可支配的社会资源并不多, 不过, 辐射面积很广。
得知陆春红跳楼消息的当天上午,他在卖风水物件和鸭子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晚上请吃饭。
谢茂知道这群二代三代的生活习惯, 作息良好的是少数,睡到十一二点起床才是常态。他约人吃饭容易,大概也没多少人不肯给他面子,就怕人家睡得太香, 根本来不及看微信。
自从谢茂拿出第一批玉符“结缘”之后,小群的人数就从二十三人增加到三十五人。
群里各人都很想垄断资源。谢茂这样肯出世结缘又平易近人、疗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的大师, 举世难觅。好东西但凡珍贵必稀缺, 群成员多了,潜在竞争对手就多, 想要某东西时付出的代价就更大。
奈何当时谢茂手里缺钱, 新加入的成员里也确实有几个身份比较惹不起的,群里各人就算想暗搓搓地闭个群, 也不敢做得太明显这要人家问,x少, 听说你新结缘的法器很灵啊介绍个不也没人敢顶着得罪谢茂的危险, 咬死了“没有啊, 半点儿都不灵, 被骗钱了”, 还得真心实意地夸。
直到谢茂履行了与盛世安全的翻译固件订单, 第一批货交割之后, 容舜打款及时,第一翻译收购顶呱呱的资金迅速回流,谢茂也就不着急卖风水挂件了,这群人方才私下串联心照不宣反正不能再加人了
于是京圈二代中流传了一个挺神秘的消息,据说有位非常厉害的大师,轻易不和人结缘,这不,错过了机缘,现在他都闭群了。真的加不进去我试了,不让进。容大少、九爷、贤哥、王子和小猴子都在里边,这能骗你吗
常燕飞还跟谢茂嘀咕“哎奇怪,最近都没人加群了。”
谢茂心知肚明,不过,已经过了普遍撒网的阶段,小群暂时封闭也不是坏事。他就笑笑不说话。
上午八点,谢茂发了请吃饭的消息。
陆陆续续就有人回复,表示一定到。到下午三点时,已经有十七人确定出席。
这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与会人数,临时请客就能召集这么大一批二代,不少人都是接了微信立刻就从外地飞回京市,只为了赶这场饭局。亲爹召见都没这么上赶着。
谢茂也懒得挑馆子,就在下榻的酒店订了半个宴会厅。
因是容氏旗下酒店,相当给面子,紧急安排了宴客事宜。上午谢茂和衣飞石照例去了盛世安全集团总部查羲和的下落,闲得天天打游戏的常燕飞被安排在酒店招待客人。
这批二代原本大部分都是常燕飞的“朋友”,由他出面接待很合适。
容舜实际上并不在小群里。谢茂请客的消息他不知道,直到有朋友暗搓搓地跟他联系,问他知不知道谢大师开晚宴的事,能不能携小弟混个位置,他才知道谢茂在酒店宴客。
谢茂敢过问容舜的安排,容舜可不敢干涉谢茂的行事,毕竟上下有别,这点儿规矩还是得懂。
谢茂请客却不通知他,他就只能假装不知道。捱到下午四点,谢茂起身告辞“妈,我们晚上请朋友吃饭,得早点走。待会儿堵上了。”
宿贞正拿着笔算星衍,挥手道“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别喝太多酒。”
衣飞石将刚刚切好的智慧瓜放了一盘子在她手边,说“您也别太晚。”
“知道了,儿子乖。”宿贞顺手搂住衣飞石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她这动作做得十分随意娴熟,好像十多年来都是这么亲儿子亲惯了,稀松平常。
然而,衣飞石脖子僵了,宿贞也有点紧张。
最终还是衣飞石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憋出了一句“嗯嗯,嗯先走了。”
谢茂原本很介意宿贞吃了小衣的豆腐,亲妈也不能乱亲知道吗额头额头也不能亲还搂着亲太后也没亲过小衣不,太后也没亲过朕,懂吗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把嘴放规矩点
现在看见衣飞石落荒而逃的背影,那一种介意突然就被冲淡了。
人总要和命运讲和。
生活也从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如果总是纠结已经过去的细枝末节,未来怎么去幸福呢
不管宿贞对别人怎么样,她对儿子终究是很好。衣飞石作为被她深爱的儿子,比谢朝时生活在马氏的阴影下好太多。对所有偏心偏爱衣飞石的人,谢茂从来不吝惜奖赏。他决定对宿贞好一点。
当然,在离开之前,谢茂还是放下脸色,敲了敲宿贞的桌面“你儿子今年几岁了不要乱亲他的脸,你口红有印儿。”
宿贞脸都青了,转身找助理“我化妆包呢快,卸妆水。”
谢茂满意地拿着一瓶卸妆水,追上了正在摸额头的衣飞石。
宿贞用的唇膏防水挺好,衣飞石蹭了几次,把额头蹭得一片淡淡的红影。
谢茂用卸妆水帮他擦了,衣飞石兀自沉浸在被年长妇人亲昵相待的震惊中,毫无重点地胡乱抱怨“以前唇纸染的颜色不是一抹就掉么现代男人想要出门偷腥,他还得带上卸妆水”
宿贞这搂脖子亲额头的壮举把衣飞石惊呆了,他十五六岁时躺在太后的坐席边,被太后喂了点醒酒汤就沉醉得不知今夕何夕,如今五十岁的老夫了,自己也觉得看淡了世情,不该如此留恋。
直到宿贞搂着他亲了一下额头,他才突然间明白,有母亲在,多大也是孩子。
哪怕活到死,曾经生命中未得到的东西,一旦拥有了,就会贪婪得再也不愿放手。
谢茂关注点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唇纸染的颜色一抹就掉”谢茂搂着衣飞石的腰,似笑非笑,“你是亲自擦过呢,还是亲自尝过妇人嘴上的胭脂不都是花汁子做的么什么味儿好不好吃”
衣飞石被他这神奇的关注点惊呆了,连忙解释道“琉璃跟我说她用的口脂不好,让我从陈朝淘换了几盒”
“撒谎陈朝的胭脂能比圣京的好你老实交代了,我可以从宽发落。再犟嘴”谢茂冷哼。
衣飞石最终才磕磕巴巴地交代了“我给三娘子买过几回胭脂。”
三娘子哪家的三娘子谢茂竟没想起来,他有点费力地回忆。哪家和衣飞石相熟的大臣家里有行三的姑娘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让衣飞石亲自买胭脂
衣飞石拉着他上了车“先生,再不走,待会儿堵上了。”
盛世安全集团总部和谢茂他们下榻的酒店距离不算远,可是,一旦堵在高峰期,那就是噩梦。
谢茂沉默地想了许久,即将抵达酒店时,终于想起来了“原明娇”
您还真记得啊。衣飞石彻底无奈了“就买过几回胭脂,没有擦过,也没有吃过。”
“我这样海量汪涵的气度,不至于吃这门子闲醋。她认得你的时候,我还是你舅舅呢。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这道理,我懂。”谢茂很宽和地说。
可衣飞石总觉得他话里带了点酸溜溜的味道,不得不解释“您就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先来后到都是您。先生,我和三娘子”
“你扮过女装的吧”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有点抓不住重点“扮过。”
“我要吃你嘴上的胭脂。”谢茂说。
“擦都擦不掉的东西,只怕不能吃吧”衣飞石对女装一事毫无压力,他考虑的是新世界口脂的成分,那玩意儿吃进嘴里,还不得吞卸妆水才能洗干净啊
“你妈不是天天吃”
“”
“给不给吃”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