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贞去寻找根本不在世间的衣飞石,徐以方也终于明白了事情不大对劲。她派人来谢茂住处收拾残局, 墙壁破洞的卧室需要修葺, 起码需要三两天。徐以方建议说“回家里住。”
徐以方所说的家里,是指她和宿贞同住的那栋别墅。家里一直都有谢茂和衣飞石的房间, 如今容舜也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小房间留着。
谢茂拒绝“我有去处。”
“你想好了吗”徐以方态度很慎重地问,“飞儿不在家, 你要搬出去住我需要搬吗”
徐以方之所以和宿贞同居,两位女士忍耐着私人空间被挤占的不方便,都是为了儿子。现在谢茂和衣飞石吵嘴打架,衣飞石受伤离家, 谢茂也要搬出去住,这个才组建起来的家庭瞬间就分崩离析。徐以方并不在乎谢茂的另一半是男是女是谁, 她是在警告谢茂, 你想好了吗是不是真的要分手
“我在外边住两天就回来,恰好有些事要处理。您为什么要搬安心住着。”谢茂没打算分手。
他只是失去了爱慕衣飞石的心情。与衣飞石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该记得的他全都记得。谢朝时他费了许多心思才把衣飞石追到手,二人朝夕相处几十年,来到新古时代也一起经历了许多,就算衣飞石有事情瞒着他,还故意让他丢失了爱慕的心情他又不是突然智障了。
我谢茂想了几辈子才弄到手的好东西,合该一辈子、几辈子,永远都是我的。分手想太多了。
就像是与父母子女吵架分歧, 脾性大的一方不管不顾离家出走, 哪怕走出去半辈子, 家人永远是家人。谢茂不在乎衣飞石去了哪儿,可他心目中,衣飞石就像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衣飞石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他二人是否保持着彼此珍爱的心情,这一种关系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和衣飞石在一起这么多年,拥有着那么多相同的记忆,他们之间,爱情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徐以方第一次冲谢茂发了脾气,指责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对飞儿做了什么”
被徐以方差遣来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地毯,卷起的地毯滴滴答答淌着属于衣飞石的鲜血,若非衣飞石修为绝高,这简直就是个凶杀现场。谢茂对此依然神色平静,徐以方受不了了,质问他“你对他做了这样的事,还想跟他过日子但凡你有一分喜欢他,都不会这么对他这不是爱。谢茂,这不是爱这是权力。”
谢茂与衣飞石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徐贞与徐以方都只看见了表面的一切。
那就是谢茂刺伤了衣飞石,衣飞石负伤离开,谢茂对此没有露出一丝悲伤他连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这让徐以方尤其地接受不了。她爱谢茂,痛恨谢润秋,她心底最恐惧的事,就是谢茂遗传了谢润秋的残忍与变态。前不久的疑似家暴事件就让她心惊了一回,这才没多久,谢茂和衣飞石就真的出事了。
谢润秋折磨她的时候,还会癫狂地流几滴鳄鱼泪,抱着遍体鳞伤的她诉说对她的爱慕与求之不得的痛苦。
谢茂呢青出于蓝啊。他才捅了衣飞石一刀,居然能平静成这样
徐以方原本就有精神病,这件事戳到了她的痛点,很容易让她旧病复发。谢茂也不打算刺激徐以方,他拉住徐以方的手,把她带到了角落处,避开正在打扫的工作人员,轻声说“这件事很复杂。妈妈,小衣先对我动手”
“那你也不能拿刀捅他两口子吵架很稀罕他打你一下能把你他不是打不过你吗他打你,你捉住他的手,好好说话不行他打你一下,你就非要打回来”徐以方情绪更激动了,地毯上滴落的鲜血让她晕眩,“你们你们可以分手,解除婚约。日子不能过了,就分手你不能伤害他,你没有权力伤害他。”
“他拿走了我对他的爱。”谢茂说。
徐以方愣住了。
她是个活得很世俗的女人,没接触多少神神怪怪,哪怕她知道家里四口人里,谢茂、衣飞石、宿贞都是修士,那三人还能一起钻进手机里打游戏,她除了拍手鼓掌之外,也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原来,在那个她不知道的世界里,还有“拿走爱”这种超出正常人理解范畴之外的操作
“你现在不爱他了”徐以方愣愣地看着谢茂,见谢茂点头,她有点晕,“就算你不爱他了,也不能拿刀捅他不是,你们到底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拿走你对他的爱你和他”
徐以方突然想起了宿贞隐隐绰绰提起过的事情,变得小心翼翼“是不是他不愿意”
“我和他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谢茂口吻很平淡。
若是谢朝的衣飞石,谢茂能很肯定的说,衣飞石肯定是愿意的。但是,那个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带着前世想法的衣飞石,就说不好了。谢茂能很冷静地分析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心底没有一丝焦躁与愤怒。
他失去了爱慕衣飞石的心情,甚至也不仅止是爱慕,他对衣飞石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只剩下本能。
花开了为什么要凋谢太阳升起为什么要西落衣飞石什么要和谢茂在一起
没有为什么。
只要这个世界不曾毁灭,天道不曾陨落,这一切就是注定的。
在衣飞石与谢茂先后离家两个小时之后,容舜、常燕飞、童画在酒店碰头,下一秒,宿贞推门而至。
“妈。”
“大姑。”
“阿姨。”
三人小组连忙起身让座,宿贞妆容精致不见一丝慌乱,坐下之后,喝了一杯茶,才说“飞儿受了伤,我找不到他。你们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童画陪在宿贞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阿姨,您别着急,我已经调用了公司所有服务器在找了,现在天网遍布城市个个角落,我也入侵了几个大型民用摄像头品牌的服务器,很快就能找到石老师。”
“那没有用。”宿贞看向容舜,“我记得你在伦敦失踪时,飞儿曾经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找到过你”
容舜最近还在跟谢茂所传授的山川咒术死磕,对鬼魂系法术一窍不通,闻言就看常燕飞。在伦敦时,容舜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常燕飞更接近全程参与寻找的角色。
常燕飞呃了一下,说“那是个血缘法术,是找魂的,现在表弟”应该不会已经被捅死了
宿贞看向蹲在常燕飞脚边的黑猫。常常口吐人言的黑猫这会儿很正常,懒洋洋地趴在常燕飞的鞋子上,打着小呼噜,就似一只宠物猫。
“大姑,你认识黑哥”常燕飞惊讶地问。
黑猫尾巴一甩,抽在常燕飞脚踝上。
“不认识。”宿贞蹲下身,看着双瞳逐渐化作莲花印的黑猫,“现在认识了。”
黑猫爬起来,伸出两只前爪,在地上拉伸身体抻了个懒腰,又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终于开口了“幸会,常大丫。”
“你一直待在常家。我在屏山见过你。”宿贞说。
屏山是常家非常重要的闭关地,只有得到家族认可的精英弟子才能去屏山修行。
黑猫抖着毛,回头看她一眼,说“你想找儿子,还是想跟我聊往事”
“你知道飞儿在哪儿”宿贞问。
“下面的事,我都知道。”黑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