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厥这个冬天过得很艰难。对游牧族群来说,冬天历来是充满挑战的,以前他们能从大燕采购炭火粮食布匹,今年贸易全部中断,耀国十一族物资空前匮乏。原生活在草原外围的四部有的被俘虏,有的逃回草原深处,这批人失去了原有的地盘与一些财产,整个冬天过得很不舒服。再亏不能亏王庭,但王庭这年冬天的摆设、食物与服饰等等标准,都比往年下降一大截,若不是库房里有存货,兴许达雅西的王帐里都得点起下一档次的炭火了。
物质上的短缺还是小事,不少西厥人都捡到了从大燕那边飞过来的纸鸢,也看到了上面写的以兵器或马匹交换俘虏的信。被俘虏的人绝大部分都来自草原外围四部族,他们的亲眷看到纸鸢后先是惊喜,他们当然想换自己的家人回来了,但很快失望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达雅西说了,这是大燕人的诡计,不可相信不可合作。
寒冬过去,他们的家人还活着吗
冬天修养得不好,开春时他们本该让最有经验的老手去看雪化后河流与牧草的情况,他们好找到更肥美的牧场,酌情迁移帐篷,迎接春天带来的新的希望。但是今年不成了,积雪初融,大燕的士兵就再次冲进草原,让他们只能拿起武器迎战。
春天过去之后,大燕的攻势更加迅猛,瑞和不想给他们太过喘息的时间,另一方面拖得太长对他也没有好处。关于巫的消息,瑞和也不知道皇帝查得怎么样了,事关先太子,皇帝会是什么看法呢
皇帝收到密报的当天晚上失眠了。
其实废太子的事情也是他的一桩心病。皇后怨恨他太多心狠,可皇后没有看见那天晚上老大的眼神,那是一种糅杂着陌生、疯狂,像野兽一样的眼神。
那一刻,皇帝甚至怀疑太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太子带给他的威胁,在那一刻达到巅峰。
所以皇帝不留任何情面,废太子、驱逐、流放。
之后十几二十年,都对禹城的废太子视而不见。每当想起太子,他都会想起那一夜的眼神,让他心跳加快,仿若置身恐怖危机之中。
结果现在有情报显示,当年那件事有西厥的巫参与,皇帝既震惊又觉得荒谬。什么控制人心的手段太子如果没有那份心,谁能控制他太子还私藏了铁矿,那铁矿至今毫无线索,可见太子至死未曾悔改。
皇帝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在处置太子这件事上因“顺水推舟”而遗漏下线索,更加不想为太子“翻案”打自己的脸。可“巫”这个存在还是给他带来了威胁,他一面传令给卫振善,让其继续调查西厥的巫,一面在燕京城查起巫的下落。
收到密令的瑞和苦笑,他知道拓马就在二皇子府,却不能直接说告诉皇帝,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他是怎样窃取到如此机密的说自己催眠了西厥三王子为自己所用那是在找死。
“应该要立太子了吧”瑞和盼望着早点立太子。又想起了失踪许久的庄城,燕京的情报线没有被庄城调动过,这些日子庄城的情况如何了没有人知晓。连庄域都跟瑞和偷偷说“现在正是立军功的好时候,大哥学武艺这么多年不是就为了今天保卫国土么”
勇定将军没有将他与瑞和的谈话内容告诉这个一向单纯的小儿子,所以庄域无法理解庄城心中的恨,以及放弃前程剐掉一身血肉也要讨回公道的决心。
初夏,在边城再一次取得大捷,占领了西厥最重要的河西草原时,瑞和收到了来自燕京城情报线的密信,庄城终于动用他给的牌子,找情报线帮忙了。看完密信,瑞和满脸一言难尽,二皇子这种手段,怪不得要藏头露尾二十多年不敢正面加入其它弟弟们的夺嫡战争,要是一开始就加入了,肯定早就被摩擦出局。
单单靠密信上简略的记录,瑞和都能发出这种感慨,直面二皇子愚蠢的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从大年初一到现在,皇帝已然被二儿子层出不穷的手段搞得十分恶心,他从来不知道二儿子的手段能下作成这样。小十还未上朝观政,母族没有多少能干的人,想来老二无法在差事上给小十使绊子,也没法子从小十母族下手,便一直从小十的德行上做文章。先是大年初一将小十的命格与边境战事联系在一起,后来他在下朝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都能说是被小十克的。今年初春南边一个小城发生地龙翻身,这事也被推到小十头上。一辈子没什么存在感的静妃,也被传出许多风言风语,一看就是二皇子与贤妃这母子俩联手干的。
这些年来,儿子们斗来斗去,可从未用过这种阴损的招数。同为皇室子弟,难道弟弟成了不祥之人,同为兄弟就能置身之外吗宫中嫔妃德行不好,不就在暗示他这个皇帝眼睛瞎吗维护皇室脸面,那应该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老二这是坏了规矩了
这么愚蠢的儿子,皇帝不敢相信若是自己没有培养小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话,大燕会不会第二天就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