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齐塔塔族的最后一个人留下的绝笔信内容并不算长。
毕竟是在黑暗之中, 又是工具条件有限, 实在很难写下过多的留言。
显然写这封绝笔信的齐塔塔族的末裔也深知这一点。
普通的人类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能够活三天。
实际上,神志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陷入疯狂,不,倒不如说是陷入疯狂反而是一件好事。
保持着理智渐渐死去反而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
实际上, 雨川老师在第二天也从琪琪格哪里得知,齐塔塔族的末裔留下的尸骸的尸检报告中指出, 她是自杀的。
“她”雨川老师拿着翻译好的绝笔信交给琪琪格的时候,听到她用了“她”这个第三人称。
“是的。”琪琪格解释道,“是个大概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女性, 骨骼上看的话, 有生育过的痕迹。”
“女性啊。”雨川拿出了自己翻译的绝笔信,“这里面没有提到生育和孩子的话题。”
“是因为本身就是齐塔塔族末裔的缘故吗所以不提到自己孩子是忘记了, 还是故意不提到的”琪琪格一下子陷入了“学者模式”。
雨川老师没有经历过这种学者模式,她倒是见过安原修用这种“学者模式”滔滔不绝的说着一堆看上去很有用又很深奥的话题, 但实际上他陷入这种“学者模式”的时候,完全出于“拖延时间”的目的, 发挥了自己身为一个普通人类能够付出的全部勇气和自身能够做到的极限。
“会不会。”雨川老师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翻译的绝笔信, 这封信上的内容非常短, 但是内容却非常的浮于表面。
琪琪格拿着雨川老师的翻译, 轻声的念了出来。
这是从直接了当的大白话翻译的有点格调的话, 那么一下就是相对而言比较正式的书面结构。
“事已至此,基本无话可说。倒不如说作为最后一名齐塔塔族的族人,要如何描述现在的状况呢作为一个民族的结束也太惨痛了一点, 但是也许这也不算太坏。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提到齐塔塔的族名,不过对我而言,这是非常可笑的奢望了。那么,我的话就写到这里。”
琪琪格拿出了另外一张拓写纸,这是昨晚发掘出来的内容。
“这是在地面五十公分的地方发现的一行字。”琪琪格拿出了这张拓写纸交给了雨川老师。
在琪琪格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雨川老师的大脑花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思绪。
然后,在琪琪格不敢置信的注视下,笑了起来。
“之后,我将他引至出口”
雨川老师抱着琪琪格欢呼起来。
为了一个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死掉了的人欢呼雀跃。
在挖掘现场的营地逗留,顺便协助相关人员完成一些法律援助的米哉斯顿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
冷静可靠的职业猎人因为看到雨川老师的欢呼雀跃而大吃一惊,“真是意外。”
就连遇到各种恶性犯罪都能面不改色的职业猎人,却会看到一个战五渣的少女欢呼雀跃而大惊失色。
一旁的普通大学教授看到米哉斯顿的反应,反而感到意外。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怎么说呢。”米哉斯顿形容了一下,“就像是发现雨川老师也是个普通的人类的感觉。”
“哈啊”这位大学教授不仅是米哉斯顿的朋友,也是猎人协会的外围成员,偶尔也会接受一些猎人协会递交的各种考古方面的古代文字的翻译工作。
学术气息过于浓重,以至于对外界的剧烈变化毫无兴趣。
在一个挖掘地点待上好几年,结果回家一看老婆都去法院直接宣布单方面离婚也是常有的事情。
比如这位教授就曾经接收到过类似的遭遇。
“怎么说呢,总觉得雨川老师是一种非常冷静又冷酷的看待世界的方式。虽然有对世界自己的帮助,但是那种感觉”
这也是米哉斯顿觉得猎人协会的绯闻专员们勇气可嘉的原因。
她们居然把绯闻传到她的头上。
“我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教授先生一下子就说出了米哉斯顿没法形容的感觉。
得到了身边的职业猎人沉默以对之后,教授先生笑了起来。
“这种性格的人还是挺常见的。”
“诶”
“不过时间有点久了。”教授先生解释道,“帕格利王朝的不少贵族都是这种类型的。这挺不常见的,毕竟,一般来说,古代文明的贵族都非常的穷奢极欲就是那种对世俗财富永无止境的追求。但是帕格利王朝的贵族却是精神方面的追求。”
“精神方面的”
米哉斯顿其实对帕格利王朝知之甚少,他也是受了金`富力士的委托才会和这个遗迹扯上关系。
“帕格利王朝的覆灭至今为止也是个谜。”这一点在考古学上是很正常的现象,一个历史遗迹发掘上百年也很常见,毕竟要考虑到遗迹的损毁程度,发掘现场会对遗迹本身造成的破坏,以及各种文献资料的翻译都是拖慢发掘进度的主要原因。
教授继续解释道“但是从目前为止的随葬品里可以发现,帕格利王朝是个追求精神方面的满足感,比如说,文学、音乐、文化这些方面都有很高的文明度,但是与之相对的”就是人牲。
将活生生的人类作为自己的随葬品。
“其实这是非常矛盾的两件事。”教授解释道,“一般来说,文学方面的发达其实是文明程度增加的表现,但是用人祭祀多数是在原始的部落文明后期到国家初期时的表现。这个过程有时候会长达数千年。”
所以帕格利王朝坟墓所揭露的那份自相矛盾感才会惹来那么多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的瞩目。
这或许就是帕格利王朝之谜里面最大的金蛋。
谁能打开这个金蛋,谁就能获得学术界的殊荣。
“雨川老师,”琪琪格满头雾水,“这句话我大致上是听懂了,但是这个”
“那个出口是用帕格利王朝的文字写的,不是齐塔塔族语。”雨川老师飞快的解释道,“齐塔塔族语的出口这个词,和帕格利王朝的生和存活、活着有类似的含义,这是互换词,这个齐塔塔族的末裔,啊啊,这句话是对后来者的说明。齐塔塔族的末裔死在了坟墓里面,但是有齐塔塔族的人活了下来。换了帕格利王朝居民的身份,放弃了齐塔塔族的出身,活下来了。”
那句用齐塔塔族语写下的话,最后的单词是用帕格利语写的。
“这个只是个推断不是吗”琪琪格的专业是帕格利语,虽然也有选修过齐塔塔族的语言,但是这个语言的难度实在太高,就连专业人士都头晕目眩。
全赖齐塔塔族语有许多的“置换词”。这些置换词在不同的语句下拥有不同的含义,要联系前后文才能准确翻译。
更糟的是,齐塔塔族人特别喜欢玩一语双关的文字游戏。
一段话中如果有好几个置换词,那么这段话可以有许多种翻译的方法。
如果没有完整的全本,翻译人员只会陷入无止境的自我怀疑。
齐塔塔族人也太爱玩文字游戏了。
不过这里的末裔非常仁慈,玩得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置换词游戏。
她用齐塔塔语和帕格利语进行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不过,我觉得这个也挺”琪琪格小声说道,“帕格利王朝的人很介意盗墓。他们很在意自己死后的墓葬安全性。盗墓贼的刑罚在帕格利王朝是仅次于叛国。”
“这是报复。”雨川老师拿着这两张拓写纸,长长的叹气,“身为末裔,对自己面对命运时无能为力的嘲讽”
留在坟墓墙壁上的文字只有盗墓贼才能看到。
期待有文化的盗墓贼看到这些文字。
期待在自己死后的某一天,帕格利王朝的坟墓被盗墓贼撬开。
让他们这些人面对最难以忍受的伤害。
“如果他活下来了,那么为什么她不逃呢”琪琪格决定先不反驳雨川老师的思考,而是顺着她的想法继续说下去,“如果她逃跑的话”
“是不是没法逃”雨川老师提出了问题,“是不是用自己作为诱饵,让他逃跑了”
“没法逃跑吗”琪琪格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个坟墓有被盗挖的情况,已经没法确认是不是留有什么暗道之类的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