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肃苏面前展露出的冷漠,只持续到肃苏大约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便瞬间松垮。手扶着沙沟墙壁,一根手指头抠进自己的喉咙,一股翻呕,被自己喝进肚子内的人血一波一波地向外吐出。
花小落飘在她身旁,安静地望着她此刻狼狈的模样,没有言语慰藉。
“我没杀过人。我也不喜欢喝血。”白采薇偏过头,避开花小落的目光,言语中带着哭腔。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花小落说话的语速极慢,这些天白采薇已经逐渐习惯,虽然偶尔烦躁的时候,恨不得随手抓一块石头敲晕这个飘来荡去好像鬼魂一样的家伙。
“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要杀死他。”白采薇沉默片刻,抹去嘴角的血迹,喘着气说道。
“你应该学会杀戮。不然你走不出这个迷乱的地方。这里看似平静,不久之后必然会是满地戈矛,四处杀伐。修罗殿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抗他们的人。而你”
花小落望着白采薇转过脸看着自己的惊讶眸子,继续说道:
“来自修罗殿。”
“你”白采薇很想知道花小落到底是什么人,看模样像是年轻的少年,然而他的言语抛离那缓慢的速度,很多的事情便是连她都觉得新奇。
她过往的十多天没问过,现在她张嘴吐出一个“你”,忽然笑起来:
“随便吧。”
花小落点点头,他似乎从没有对她叙说过往的意愿。
这些天便是奇怪的词赋都很少吟诵。
“池迦伤势越来越恶化了”白采薇不太想让这一个短暂路程过于静谧。
“他活不成了。”花小落这句话说得很肯定。
“林左肃”白采薇想着林萧的那些突然拥有的能力。仿佛安睡了一个夜晚,这个先前开朗乐观又有点中二神经质的懦弱少年,变得渐渐冷漠。
这不只是肃苏看出来,白采薇和萨都等人都已经发现了。
“别指望他,他身上正在发生非常奇异的变化。我是魂,能够感觉到,他在变化。”花小落摇摇头。上次在内室中,他冒险从天花板上飘下来,就因为好奇林萧的身体变化,那种变化对他有着某种危险。
“他怎么了?”白采薇一边猫着腰小心地碎步走过一个低矮地沙沟,一边小声问道。
“你别问了。”花小落打定主意不回答。
白采薇抿了抿嘴,见花小落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撇了撇嘴,放弃了追问。
林萧对自己的变化虽然不能说了然于胸,但也感觉到了那种潜藏的欲望,随着上次意识海中,由于伏戌波这个名字跳动起来。
那种欲望他记忆有些模糊,但感觉很清晰。
三年前,左殷死去的那天,那个神秘的魔·朱然,曾经注入他体内一股强大的毁灭能量。
原以为这股能量早已在那次释放中,被用得干干净净。现在才发觉,那股力量还是被身体本能地截留了很稀少的一点。
这几年他的情绪波动一直不算非常大,即便是自己受到古兽之皇的威胁,却由于师傅云海潮的出现,而没能够最终爆发出所有的潜力。
之后苍龙遗脉的争斗和自己对左臂封印的强行冲击,又因为左殷留在自己这边唯一的遗物——左殷之泪,而化险为夷。
“无论是谁,当有一个人豁出性命也要救你的时候,那你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感激他,拯救他。”父亲曾经对他这样说过。
然后,某一天,有一个人,为了自己,豁出了性命,留下了眼泪。
林萧不懂得男女之爱的真意,青春懵懂于那个在桌面上划着北宸姓名的美丽少女;救自己于生死之间脾气暴躁却善良的苹果脸少女;陪伴自己三年不曾有丝毫怨言直到记印期才明白性别的小猫咪
他都有一种感情在里面。
只是他无法确定,那是爱情。
美丽少女一面之缘,已然消失于过往。(见楔子)
小猫咪失踪,他也没有急切地去寻找,只因那个叫做艾依达娅的女人,莫名地他有些潜意识的信任,也许是因为那个夜晚在院落里听见她的很多叙说。
谈天说地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事情,因为沟通,最终两个陌生人,竟然会产生感情,继而持续下去。
世间最繁复的便是这个了吧。
而繁复的最高,便是生死依托。
我以死,来挽救你于死。
那我,必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一个属于我,也属于你的公道。
不可否认,左殷在林萧的心里已经是一个跨不过去的印记。
云海潮在最初与林萧相遇时,便知道这个孩子单纯内心中潜藏地偏执。
只是,少年缺少毅力,缺少沉稳的基调。
他跳脱着用欢喜与开朗掩盖着自己的痛苦,自己在左殷墓前长跪泪流的苦楚。
“我林萧,在左殷墓前对天发誓:只要我林萧不死,便是仇人在天涯海角,也要提其头颅,祭拜于墓前。待我得了你师门所在,必身穿缟素,抬棺回你师门,葬在师门之中。”
左手无名指上的断痕依旧,他从未忘记,也从未刻意地记起。
因为有些东西早已刻印在骨子里,它也许在潜藏,也许在隐匿,也许在垂闭。
始终,它未曾真的消失。
它所等,便是他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