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疼, 云歌从被窝里脑袋冒出来, 整个人笔直地坐着, 用双手抹掉眼泪。

不行

不能就这么快认怂了, 新闻上也有报道过, 癌症晚期心态放平稳, 积极配合治疗的话, 也有能活上十几二十年的，别人能, 他或许也可以呢

嗯。

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

要做两手准备。

积极治疗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为了以防万一, 这些天就多多地开解兰兰, 临死前, 将遗言说得重一些, 到时候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让她答应自个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活着, 堂堂正正, 遵纪守法地活着，再补一句她不答应, 他会死不瞑目的。

兰兰那么善良。

肯定会答应的。

既然答应了, 兰兰就肯定会做到。

那样，即便他因为癌症去世了，刚才想到的可怕事情也不会发生的。

比起不舍。

担心更令人煎熬。

卫子阳四人, 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有的攥紧拳头，有的咬紧牙关，总之，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既然云歌不想他们知道，那么，他们就不应该知道。

等到云歌哭过以后。

他们想。

再见他的时候，肯定又是温和，温暖的笑容。

所以。

到时候，他们也必须要笑。

只是。

太过专注和克制隐忍的卫子阳并不知道，一个人从走廊匆匆走过，看见他们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又转回去，打听了一些事情，才去了隔壁的病房。

里面住着卫子阳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的兄长，卫子毅。

和之前喜欢健身，身体强壮，穿衣有型脱衣有肉的好身材不同，此时的卫子毅，半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那张随时都可以出道，轮廓分明的脸，眼窝深陷，颧骨高得有些吓人。

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明亮，很明显，此时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位被病痛折磨得不行的病人。

和云歌的病房是一样的宽敞豪华。

然而。

不一样的是，这里除了护工就只有汇报工作的助理。

没有鲜花。

没有嘘寒问暖。

更没有微笑和眼泪。

一强之隔，仿佛两个世界，这里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安静，孤独，还有冰冷。

助理像以往那样，汇报完工作，然后站在床前认真地听着卫子毅的吩咐。

直到结束后。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卫总，我在隔壁发现了卫少。”

能当得起卫少的。

只有卫子阳。

“他来医院做什么”卫子毅没有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虚弱。

“云歌病了，是胃癌晚期。”

助理的话也很轻，但在这个安静的房间，是很容易听清楚的。

“他哭了”

卫子毅沉默了一分钟，才问道。

“嗯。”

助理点头，想了想才回答“卫少看起来很难过。”

说到这里。

助理心里倒是有些替卫子毅伤心，卫总对卫少那么好，得了绝症都要瞒着他，可卫少呢

却在为一个外人伤心流泪，这对卫总太不公平了。

“卫总，要告诉卫少吗”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卫子毅说完，就没有再说话。

他会说。

但不是现在。

事情没做完之前，都不行。

助理点头，慢慢地退了出去。

另一边，罗兰走出医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大军说道“大军同志，我有东西，需要赵司令帮忙准备。”

说完，走到车边，看门，坐进去。

从包里拿出纸笔，唰唰地写下一大堆的器材以及药品。

“你要做什么”

大军开口问道。

“自然是研究治疗癌症的药物。”

嗯。

很少见兰兰这么认真上进，自然是要支持的。

于是。

她需要的东西，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送到了大别墅里。

当然。

不仅仅是东西，还有相关专业的研究人员。

最开始还有些吃惊，领导竟然让他们听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士的话，但罗兰没有废话，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实验就正式开始。

而有没有货，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分辨出来了，一个个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一般，开始配合她的工作。

走进实验室。

罗兰一待就是十好几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他的时间都待在腾出来的实验室里。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难。

难的是在一群人激动的目光下，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顺理成章地完成实验。

实验室的人很激动。

哪怕每天就睡几个小时。

他们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进度，毫无破绽的理论知识，让他们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想想。

药物要是真的研制成功了的话，那将是多么伟大的创举，多么振奋人心的成果，这是值得他们一辈子都骄傲的事情。

天才啊。

兰兰，真是天才。

这样的话，大军同志在这些日子，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呢

时隔这么多年。

兰兰依旧如当初那么的牛。

向司令汇报工作的时候，他能听出来，司令语气中的感叹是什么，要是小姑娘从一开始的选择研究工作，说不定药物早就研究出来了。

当然。

作为普通人的他们会遗憾。

却也明白。

他们要尊重对方的选择。

不能以自己的道德衡量标准去要求别人。

所以。

赵司令也就是感叹一下子而已。

或许是有些不地道，但无论是赵司令，还是大军同志，都在想，若是药物能够研究成功，云歌的病能够得到救治的话，那么，对于许多人来说，云歌的这一病，真的算得上是造福了全人类。

他们的想法。

埋头苦干的罗兰不知道。

云歌他们就更加不知道了。

医院里。

云歌天天都在问，“兰兰呢”

得到的答案是，她正在做研究。

怎么办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对象不来，他的思想教育怎么开始啊。

云歌很焦虑。

但病痛并不会因为他的配合或者各种情绪就消失不见，痛到极点的时候，再能忍的他也忍不住会出声，更何况是吐血，咳血和流鼻血这些症状，身边又从来没有断人，哪里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原本很是有魅力的一位大明星。

短短的十几天。

在他们的看护下，是一天比一天受，吃的东西，也是喂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

卫子阳等人的心是跟着一天比一天难受。

然而。

卫子阳没想到，一次打击还不够，噩耗竟然又来了一个。

“卫少，卫总快不行了，让我请你过去。”

在医院的走廊，被卫子毅的助理拦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卫子阳有些懵，嗓子都有些发干。

冷静，不慌，肯定是受到云歌病情的影响，才会往那样的方向想，其实对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意思。

“什么叫不行了”

就卫子毅那样的祸害，肯定是会长命百岁的。

“卫总就在云歌隔壁的病房，你去看看吧。”

这次，对方的声音直接打破了他的侥幸，抬头看着助理，再一次抿嘴，好久都没有动。

或许是普通的病，再严重一点，只要不是绝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也不要紧的，能治好就行。

“老大。”

王一天很担心，“我们陪你去吧”

卫子阳摇头，“不用，你们先去看云歌。”

说完。

抬脚。

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推开病房。

看着病床上的人，整个人就僵在了病房门口，动不了了。

不是说忙。

没空去旅游吗

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来了。”半躺着的卫子毅，看见他，笑着说道，“怎么胆子这么小，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是不是很丑”

卫子阳眨了眨眼睛。

抓着房门把手的那只手十分用力，似乎是想将把手揪下来一般。

“快点进来。”

卫子阳松手。

走过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他眼里，一直强大，仿佛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的卫子毅，如今变成了自己一拳都能轻松揍晕的模样，卫子阳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心里的恐慌和难受，压得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很想拔腿就跑。

好像这样就能逃离云歌和卫子毅重病的事实。

然而。

脚下却仿佛有千斤重。

卫子阳很清楚，他不能跑，于是，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出了三个字，“什么病”

“胃癌。”

想了想，又补了两个字，“晚期。”

能说不亏是兄弟吗

这默契，这话，听着很熟悉吧。

若是说，卫子阳现在最讨厌的是哪四个字，那肯定是刚刚卫子毅嘴里说出来的那四个。

不久前。

他对着云歌也说过。

“没事，你好好的配合，听医生的话，能治好的。”卫子阳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