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斤毛茶一大坨。换到十斤盐只有不大的一包。但是盐巴对他们太重要, 所有换到盐的都宝贝地抱着。带来茶多的变成钱,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后来的只能换成钱,一季多了不收,只收一万斤。今年是盐巴, 明年可能的粮食,下次就是火柴或肥皂。冰兰用大家需要的物资慢慢换着茶, 茶做成茶饼便被她带到大理或存在宅子里。
沈家和茶园以前存的粮食盐巴慢慢换成村民的茶, 大家都墨守着,谁也不会说出去,东西有限。
易武的街道出奇的安静,昨日的繁华已经成为过去。日军占领腾冲,马上要到保山。过了保山离着大理可就不远了。另一条中印公路开始修建着, 中印公路也就是被称为史迪威公路的那条战争公路。
在这条公路建成前,运输还是在靠飞机和马帮。一年多没有徐敬明的消息了, 冰兰将家交给舅舅。她独自来到大理,遥望马路, 希望从过往的人里看到那群马帮兄弟。
她不知道他们走的哪条线路, 她不敢去找,就怕错过了。飞机任性地丢着一颗颗炸弹, 百姓躲进深山老林, 有钱的人跑进城里。也有站起来做着英勇无畏的反抗,
儿子上前线了,老子跑马帮,闺女、儿媳妇培训着一批批医者, 女婿在研究模仿着最新式的武器。她也应该做点什么了,等不到徐敬明,冰兰在宅子里留了一封信,她去了保山,腾冲。用她自己的方式将日本人修建的坚固防御堡垒炸飞。
将日军的弹药库搬空,即使搬不空也要爆了。日本人仿佛被幽灵缠上,据点不定时被偷袭,物资凭空就消失。他们派出大批人去调查,去追踪,但是人跟进大山密林后就全部消失。
冰兰回到大理时已经过了半年多,宅子里依旧空落,那里有徐敬明给她留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很沉重,里面有一个名单,那是在一次遇到敌机轰炸时牺牲的人员名单和马帮陆续牺牲的弟兄。有他们马队的,也有其他家的。
但都是易武出来的,“看到信请务必代我去死难者家送去一笔钱,这钱咱们家出,如果家里没钱了就把作坊卖了,你的首饰卖了,以后我加倍补给你”
这些不是重点,她将目光落到最后面,眼泪扑簌簌落下,扎西和初秋已经遇难,大强下落不明,正在寻找。这三个都是正扬他们的伙伴,自己的亲人。她不知道该回去该怎么跟舅舅说,怎么向表嫂交代。
大强是二舅家的孩子,只比正扬大一岁,下落不明或许还有生还希望。她向上苍祈祷,垂怜一下他可怜的人民吧初秋是书兰的长子,那该是怎么样的痛
冰兰带了五千块钱回去的,还有盐。山区里的人离不开盐就像藏民离不开茶一样。她挨家挨户给死难者家属送信,送钱,送盐。
她只能说一声节哀就走,她受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受不了她们绝望的样子。“放心,只要我还在就让你们活下去”冰兰只能暗暗告诫自己。
最后一家是沈家,两个舅舅已经老了,家里剩下几个女人。两个表哥一直跟着马帮,表弟被征兵征走。沈家拥有那么多的粮食和食盐,生活都是过得去。村里用茶与他们换盐,换粮食布匹也算过得安稳。
村里剩下的最多的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男人去打仗了,家里只能留下老弱妇孺。冰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看了看什么也没说。没得到准确消息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家里人惦记。
冰兰承担了马帮死难者家属的抚恤金,活着的每月工钱,死了的年节的礼钱。加上一年两季的定量收茶。手里的钱早就被她花干了,这些帐她全部记在日本人身上。
大强终于有了消息,他跳伞受伤被山林的村民救了。伤好了才回来,回来却不能再上飞机。沈家摆了流水席庆祝孙子的平安归来。人活着就好,在家待了两月便去昆明找徐正杨等人。
中印公路通车了,冰兰见到了已经脱了形的徐敬明。一群犹如难民的马帮终于回到家,“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冰兰忍不住喜极而泣。
冰兰一个个辨认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你们都去河里洗洗,回来我们给你们接风”冰兰找出一堆衣服,一堆胶鞋,大的小的先穿着,“身上的就别拿回来了”
回来的汉子们轻松了,开心了。那晚一个个吃撑了,喝醉了。
休息了三天,众人才有精力看看自己,看看骡马,检查需要更换的用具物品。
“家里还有什么可以给他们拿的吗”徐敬明问冰兰。
“茶叶,要不要”冰兰笑,“每月不是我,就是舅舅他们都会给各家送去银钱,偶尔还有盐巴和粮食。年结还有肉。家里真的干了,再给我只能给茶叶”
“呵呵,辛苦你了,我这就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冰兰还是给每人准备了一斤盐,一斤糖骡马只剩下一百多匹,冰兰让人精心喂养着。
不久滇西抗战爆发,滇西抗战几乎就是全民抗战,再不打就要亡国所以人人都打,徐敬明说要组织一支由马帮兄弟组成的游击队,他们去跟着打鬼子。冰兰便跟着,孩子们都敢上战场打鬼子,她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徐敬明的队伍由五十人,扩大到一百余人。修养后的骡马再次被用上,大理是他们的驻地,腾冲,宝山是他们的战场。
开始自己打,后来跟着远征军打。他们做游记,也做民工帮着运输补给。让冰兰哭笑不得的是在这场滇西反攻战中她遇到了儿子正扬,女儿子君,儿媳苏萧晨,同父异母的弟弟陈玄瑞,陈炫均。不同的阵营,不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