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便大致说了下情况,然后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案发后我的同事已经调取了附近的监控,那个位置是监控死角,因此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初步断定应该是被撞伤了,肇事方逃逸。”
张海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可是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好的,谢谢。”
看到他这么平静,那女警都有些怀疑了,“请问,您是伤者的儿子没错吧?”
张海涛淡淡掀唇,“嗯。”
警察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就走了,张海涛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空荡荡的走廊里。
看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显示灯,他的心控制不住地发抖,头埋进手中,喉咙一片酸涩。
他没想哭的,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可是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掌中一片潮湿。
那半个小时对张海涛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颗心被懊悔啮噬着,痛苦得无法呼吸,这些年他们母子之间那些矛盾和龌蹉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那么清晰。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对她好点!
——妈,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求求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你愿意醒来,我不会再逼你去向暖暖坦白了……
如果你不想说,那咱们就什么都不说,我会带你走,我们母子俩找一座陌生的城市好好生活……
许暖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张海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靠在墙壁上,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出神。
头顶的灯光很亮,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肿,看样子好像……刚刚哭过?
许暖慢慢走到他面前,低低地叫了声,“海涛哥。”
张海涛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许暖,“你怎么来了?”
“美玉阿姨没事吧?”
“我也不清楚……”张海涛伸手抹了一把脸,“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进去了……警察没有说……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到他急得语无伦次,许暖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了,就像当年,得知爷爷病重的时候,她坐在爷爷床前,也是这么害怕,就怕爷爷会离开自己……
许暖在张海涛身边坐下,拉住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力量,“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美玉阿姨一定不会有事的。”
谁知,听了这话,张海涛的身子就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可是张美玉做了那么多错事……
看到张海涛眸底闪过一丝惶恐,许暖连忙又安慰他,“你放心,阿行已经给院长打过电话,医生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美玉阿姨的。”
张海涛这才看向站在旁边的陆慎行。
陆慎行站在那里微微眯眸看着他,哦不,确切地说是看着他被许暖握住的手,眸底隐约有些不悦。
是的,陆慎行吃醋了,看到那丫头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拉别的男人的手,陆慎行气得不轻。
可是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因此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将许暖揪起来,动作有些粗暴。
许暖这才明白这男人是吃醋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没说什么,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陆慎行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直到十点多,张美玉才从手术室里出来,头上绑着绷带,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因此很清晰地看到右脸颊一片擦伤,触目惊心。
张海涛站在那里,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根本就没勇气问医生张美玉现在是什么情况,许暖开口替他问了。
医生说,“病人脑袋受了撞击,有淤血压迫神经,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醒,右边第三根肋骨断裂,皮肤多处擦伤,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伤处。”
“那……病人有生命危险吗?”张海涛终于开口,可是声音抖得厉害。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不过病人也有些年纪了,不排除发生其他意外的可能……”看到张海涛脸色陡然大变,医生忙道,“不过只要家属好好照顾病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张海涛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许暖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身子软软地靠在陆慎行身上。
因为陆慎行已经交代过,所以张美玉被送进病房,医生和护士都很尽心尽力,不过许暖还是在那边呆到半夜,张海涛劝了她好一会儿,她才回去。
一整天奔波劳累,许暖实在是累了,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陆慎行也不忍心叫醒她,把她抱到房间去。
许暖这一觉睡得很沉,可后来还是被噩梦吓醒了。
她梦到许敏去世时的场景,确切地说,是梦到张美玉带她去殡仪馆参加许敏的葬礼时的场景。
梦里,一切都那么真实,就是她儿时经历过的画面,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许敏的照片,心中除了伤心还有恐惧,那种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