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德宏代表琉球王,带着丰厚的礼物,率领上百名琉球官员,跪在大明皇宫之前。
可大明皇帝就是不接见他们,因为皇帝表示,不想再像过去那样,让大明以高过琉球的地位来确立两国关系,两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以国际条约保证的,平等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向德宏在借兵复国之后,在琉球已经是一个传奇人物了,将来即便是中日朝越的史书,恐怕也都少不了他一篇传记,单论故事性,是可比战国时期的纵横家谋士了,至于里面的各国政治图谋,小说家是不会感兴趣的。
这种传奇人物,更是要维护自己的传奇之名,他是力主琉球王转向大明称臣的首倡者,可是琉球传递国书向大明称臣之后,大明竟然拒绝接受,认为两国关系应该平等相待,不需要划分个高低贵贱。
向德宏偏执的认为,琉球就应该谨遵礼仪,此乃琉球存续之道。过去五百年,琉球夹在中国和日本之间,若不是年年向两国纳贡称臣,会苟延残喘至今日吗。日本不义,发无理之兵,灭亡琉球社稷,是大明仗义借兵,帮琉球复国,如此仁义之国,又对琉球有存亡继绝之大恩,若琉球有恩不报,失了大义,还能存续吗?
从这些话来看,虽然借用的是玄而又玄的礼仪来说事,但谁有敢说这不是小国的立身之道,后来的芬兰等小国,不也是夹在美苏两大势力之间,依靠与大国亲近来保存自己吗。
琉球很清楚,他们靠自己早就活不下去了,所以现在继承旧有的惯例,向一个最强国称臣纳贡,才有可能继续存在下去,而大明明显要强于其他国家,至于礼仪上的障碍,向德宏也解释了过去,他认为琉球国先亡后复,已不是过去之琉球,况且琉球也不打算断绝跟满清的关系,过去他们可以在明日、清日之间两属,现在也可以在明清之间两属,这不是不义,而是大义,满清对琉球有两百年庇佑之恩,大明则有存亡继绝之恩,琉球向两国同时朝贡,那是不忘恩负义,而不是首鼠两端。
至于日本,向德宏力主,送了日本一封《绝日本书》,好像古代之《绝秦书》一样,历数日本之无信无义行径,说琉球侍奉日本,如儿子侍奉父亲,日本却屡加侵凌,以大欺小,最后竟要灭琉球之社稷,琉球于日本,无一丝之不敬,日本于琉球无半点之恩惠,琉球不愿与这样的无信无义且残暴不仁之国来往。
琉球王本不想惹事,好容易复国了,踏踏实实过小日子不好吗,奈何向德宏威望太高,琉球王都压不住,且有一大群从福健返国的福健籍官员发声,只能迎合,给日本送去了绝交书。在日本惹起了不小的风波,许多浪人和民间愤青再次叫嚷要开战,还有切腹明志的。
绝交日本之后,就是向大明称臣,这一点琉球王完全赞同,因为琉球确实需要一个比满清靠谱点的靠山,但是大明自己不同意,不但没有答应,反而陆续从琉球撤军,把担心日本报复的琉球王吓的够呛,丝毫不比后世美国要从韩国撤军,让韩国人恐慌少。
大明国不受之后,向德宏于是组织了庞大的外交使团,来到大明拜会皇帝,可是皇帝都不敢见他们,于是他们就在皇宫门前跪着,已经十多天了。
大明洋务司天天派官员陪着劝说,軍队在旁边维持治安,将老百姓隔离开来。
报纸记者们,则天天聚在这里,不断的给穿着一身传承久远的古装拍照,然后天天发回报社也能混个彩头。他们的到来,倒是让报纸的销量见长,让大明的老百姓多了一点饭后的谈资。
又过了十来天,当他们足足跪了一个月之后,朱敬伦才勉为其难的接见了向德宏。
向德宏极为恭谨,三跪九叩一切礼数一应俱全,朱敬伦等他弄完了这些,才让人赐座,这老家伙还不坐,说天子跟前哪里有他的座位,就跪在地上听令。
朱敬伦让人找了张毯子,自己也坐到地上,就跟他苦口婆心的讲道理。告诉他,时代变了,上国下国那一套过时了,如今讲究的是国与国之间平等相待。
向德宏说,夷人那一套典章制度,对琉球没有半分好处,不能保琉球社稷,日本正是学了夷人的典章,才想要灭琉球,琉球绝不敢学这种无信无义的典章,必定谨守臣节,以人臣之礼侍奉大明。
琉球向不向大明称臣不要紧,关键是越南人很难接受继续供奉一个中原国家为宗主国,琉球就是给越南树起的旗子,是引越南入瓮的,如果刚刚帮琉球复国,转眼将琉球吞并了,这只会让现在的越南,将来的朝鲜越跑越远。
所以朱敬伦是真的没打算让琉球国称臣,可没想到琉球国的态度这么坚决。
接见向德宏,那肯定是朱敬伦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他提出新的建议。
“你看,贵我两国结成兄弟之国可好?如古之宋辽,年年礼尚往来,相互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