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称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东家,您真的这么看重小人?”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这还用说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会有情绪,所以现在就是要跟你解释一下,在我看来,那秦琼是忠义之士。也是条堂堂好汉,这样的人,给他金银是没用的,但此等壮士,往往所图者不是神兵利器,就是良驹宝马。”
“他用的兵器沉重,现在的战马只是凡品,无法让他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今天正好碰到这个机会,给他一匹好马。让他能对我心存感激,来护儿的儿子个个都是英雄了得,秦琼在他这里不可能受太大重用,这回我卖他一个恩。以后就有让他投奔我的可能。现在人家是有主的,我要他过来,自然得多花些本钱,可是他来了以后,我是不可能让他的待遇在同等情况下位于你张兄弟之上的,你看看就是单雄信。这回我带他出来了吗?”
张金称心下感动不已,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着王世充行了个礼:“东家,是金称心眼太小,胡思乱想,金称给您赔个不是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起身扶起了张金称,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十万两的钱票:“这么多年了,除了工钱外也没有给过你多少赏赐,主要是没有好的由头,也怕一碗水端不平让其他的兄弟们眼红,我就不好管理了。这回你跟着我千里护卫,这点辛苦钱也是应该的,回大兴后我放你三个月的假,你回老家好好地买些田置 块地,跟着我王世充混,回去后也要衣锦还乡,可不能太寒碜了。”
张金称的两眼都开始放光,却连连摆着手:“东家,这可使不得啊。”
王世充哈哈一笑,把钱票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把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没啥使不得的,本来是想回大兴后给你,今天反正我这里带的钱票露了白,索性就现在给你了,你回去后也无需隐瞒,跟我出来这一趟,这点辛苦费是你该得的。”
张金称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把钱票塞进了怀里:“好咧,东家,以后您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金称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王世充点了点头,忽然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今天的那几个卖马的突厥人,来头不小,他们卖马是假,想找合作伙伴才是真,依我看,他们是想找人跟他们进行生铁走私的交易。”
张金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当真?东家,这生铁走私可是抓到就要灭族的,绝非儿戏,您可千万别沾哪!”
王世充冷笑道:“难道你我现在做的事情,就不是提着脑袋在干了?”
张金称给一下子呛得无语,只能站在一边,摇头叹气。王世充说道:“放心吧,我也不想把突厥人喂得太肥,可是既然现在已经开始为未来做准备了,突厥那里最好也要留点交情才是,来护儿他们留秦琼在这里也是想盯着我,晚上我去赴宴的时候,你趁机到这城中的支家商铺去一趟,持我信物,去见那罗掌柜,让他下次转告来人,幽州城的张家茶叶铺子,半个月后来接头。”
张金称点了点头,王世充抬高了声音:“那秦琼也是个壮士,你跟他先去聊聊吧,我这一路行来,有些倦了,先休息一会儿,哦,对了,你让那驿丞给我们准备两套绸布衣服,晚上出席宴会时用,总不能穿这身衣服去赴宴吧。”
张金称心领神会,拱手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王世充脱去外衣,在床上躺了下来,微微闭上了眼。开始筹划起下一步的行动。今天白天经历过的事情,如同过电影一般,在他的脑袋里一幕幕地飞快浮现,他现在需要时间来好好地梳理和思考一下。
来护儿初见自己的时候。态度和语气颇为不善,似乎想抓自己一个私自离京的把柄,可后来自己圆了谎之后,他却对自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来护儿虽然以前性子暴躁。但也是一代名将,作战向来是谋定而后动,沉毅有规模,绝非任性胡为的燕荣之流,因此前面的那种以威压人乃是假象,他真正的心思恐怕不是跟自己算那多年前的旧账,而是希望能今后和自己深度合作。
自己这些年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这富可敌国之名早已经不胫而走,六年前征伐宁州的时候,史万岁就曾专门上门。赤裸裸地和自己提过这种权钱交易,杨素这样的贵为宰相,势力庞大,自然不会太看重自己的钱财,可是来护儿这样的武将,要想开府,稳固自己势力,离了钱可不行,看在这钱的份上,十几年前的那点小过节。实在算不得什么。
而且十几年过去了,朝中当年的大帅们都是非死即老,杨素已经出镇宰相,未来也不太可能再重新掌兵。高熲被废,更无掌军可能,史万岁被杀,韩擒虎已死,只剩下一个口无遮拦而又野心勃勃的贺若弼,无论是杨广还是杨坚。都不太可能会重新启用此人。
未来大隋的一军主帅,无非也就是在宇文述,于仲文,来护儿,周罗喉这几人中选择,若是再战高句丽或者是远征西域,那来护儿无论是论能力还是资历,也差不多该出头了,与其临时抱佛脚,到了出征前再四处化缘,不如现在就和自己结个善缘,化敌为友。
王世充微微地点了点头,来护儿既然没有恶意,那自己也当投桃报李,给他个几十万上百万的钱对自己不过是九牛一毛,来护儿出身南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关陇集团,自己在大兴多年经营,也曾想方设法地想挤进关陇军功贵族这个圈子,可总是事半功倍。
那些累世相传的胡将们对自己仍然是不屑一顾,面子上客气而已,这么多年下来了,还是只有冯孝慈,麦铁杖,段达,司马德勘这几个老朋友,勉强再加上一个李靖,以后看来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除了继续使劲结交关陇一系的将领外,象周罗喉,周法沿,来护儿这些南方系的大将,也可以想办法交交朋友,总不是坏事。
王世充主意既定,又想起了那神秘的突厥马商,古人千金马买骨,是为了求得真正的千里马,而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千金卖马,却只为能找到够资格和他们合作的伙伴,既然连三十万钱的宝马在他们眼里都不过是诱饵,那么其所图者,一定不是一般的大。
王世充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年曾经见过的,在那启民可汗身边的咄吉王子,那双如鹰如狼般的眼睛中闪着桀傲不驯的凶光,那是一种不可能被征服和同化的原始野性,也是突厥人那最古老的狼性,和他那个窝囊老爹一比,完全是天上地下。
再想想他的那两个兄长,宁可逃亡到铁勒部落也不愿意入汉关,做隋朝的仆臣,虽然未曾谋面,可是连那些凶悍的铁勒人都敬重这两个王子,宁冒灭族的危险也不想把他们交出去,可见其过人之处,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又说虎父犬子,可是这启民可汗软蛋一个,居然能有三个如狼似虎的英雄儿子,也实在是难得。
上次裴世矩和自己说过朝中有人暗中与突厥接洽,进行生铁走私,有这手笔和胆量的,所图的应该不是为了钱财,而是跟突厥的关系,而更为难得的是,连在突厥手眼通天的长孙晟也对此保持了沉默,显然此人的权势能让长孙晟都不敢与之翻脸,虽然长孙晟也可能有暂时保持突厥一定程度的威胁,以养寇自重的考虑,可是以他的精明,现在被调入京师执掌宿卫部队,仍然不敢得罪此人,足见这人的能力之大,也许这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集团的阴谋。
王世充越想越心惊肉跳,知道天下大势的绝不止自己一个人,现在各方势力已经开始了布势,连突厥人都有人开始找上了,自己这里看来还得加紧动作才是。
王世充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那幽州之地,向来并不是对突厥的主要作战方面,契丹现在还不成气候,而高句丽又是远在几千里外,想要征伐,往往也是从关外的营州出兵,就象上次高熲和杨谅征伐高句丽那次,前进的主要基地放在营州,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缩短攻击距离,可是这次,朝廷派来护儿这样的名将坐镇的不是营州,而是这幽冀之交的瀛州,这又是何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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