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伪文青,江北很快就与这些民谣歌手打成了一片。
他们都是来自山南海北,漂在京城这座华夏的心脏城市,属于京漂里的一种。
他们有的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写的歌丝毫不比《董小姐》差,别人听不懂,是因为那些听歌的人不懂音乐,不懂民谣。
有的宛如仓央嘉措,举手投足都带着满满诗人的气息,坚信自己就是下一个朴树。
他们大多觉得生活不值得,唱着《理想三旬》《借我》,不愿向生活低头,活的既真实,又虚幻,就像他们时时嚷着的理想。
他们白天一般都有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只有晚上才会聚在一起,一起坚持理想,搀扶前行。
这一大群人里,江北最感兴趣的还是酒吧的老板,左腿微微发瘸的董长久。
听说他也是个老歌手,但很少参与到吴雅他们的活动里,一般只是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
此时的董长久便和江北靠着吧台,手里提着一个马克杯。
“董哥,你在京城多少年了?”
“十多年吧。”
江北杯里不是酒,而是吴雅为他准备的蜂蜜水,喝起来甜甜的:“为什么在这儿漂着?”
董长久小小的抿了一口杯里的纯饮威士忌,他咧嘴道:“虽然在京城不好不坏的混着挺没劲的,但除了这里,我还真没地方去。”
“没想过回老家么?”
江北也是漂在京城的人,不上不下的活在这座城市里,确实挺没劲的。
董长久缓缓说道:“回去过,根本呆不住。在京城漂了十多年了,早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而且自己的圈子也都在这儿,回去就像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舒服。”
江北每年春节回老家的后几天也有这种感觉,笑道:“这点咱俩差不多,不过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行尸走肉一个。”
董长久笑呵呵的说道,微胖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江北觉得董长久很“丧”,但他的丧和其他人不同。
有的人丧是因为爱情,比如今天的江北,有的人丧是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这种差距大到别说触及理想,就连希望他们都看不到,比如那些漂了多年的歌手和演员。
董长久的丧,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丧,对生活和未来没有一点点期待的那种状态。
“不是还有情怀么?”江北指了指门口。
董长久笑着点了点头,幽幽说道:“就靠着这点情怀活着了,不然京城这样的城市,早都把我吃了。你明知道你怎么努力也不能在这座城市掀起浪花,但你又离不开这座城市。”
京城两千多万人,形形色色,董长久不是最凄惨的一个,只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一员。
当你知道自己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这是最让人无力和崩溃的一件事。
沉默良久,江北开口说道:“你该出去走走,那句话怎么说的?世界那么大,应该去看看。”
这是他在小卖部的海报上看来的,也是这句话改变了他的生活,现在他又把这句话送给了董长久。
“其实这些烦恼多是自己的无病呻吟在作怪。就像我,明明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但还是选择开了这个酒吧。”
董长久说着说着一口干了杯里还剩下半杯的威士忌,呛得不轻,他边咳嗽边补充道:“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就要受什么样的苦。”
江北默默的看着董长久的表情,以为会有愤怒、不甘、痛苦……
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像个流浪至此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