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亮精神矍铄，双眼发光，丝毫不畏惧那道冷射过来的眼光，不慌不忙的抖着自己的老烟袋，笑道：“老夫看人从来不会错，你要是愿意，必定是个情场浪子。”

老人的笑声带着几分江湖气息的爽朗，以及深埋朝堂多年的阴郁。

“笑话。”纪青夜似乎被这句话勾得动容，“晚辈可不敢当。”

“啧。”江泊亮晃了晃脑袋，颇有些返老还童的神态，“你说，你要是姓江该多好？我江家要是有你这种人，还愁没有振兴之日吗？可惜，都是些读死书的窝囊虫。”

“每个人都有长处短处，老先生何必对自家子弟这么苛责？”

纪青夜懒懒一靠，卧在那张披着大氅的椅上，把玩着自己的扳指，长至膝盖的黑靴完美衔接宽松裤腿，又慵懒，又让人觉得威严。微微挑眉，就是倾倒众生的一笑。

江泊亮此时才在想，眼前的人即便家族没落，那也是不可亵渎的战神将军，这一棍不仅没把纪青夜敲趴下，反倒让纪家有冒头的趋势。

危险。

江泊亮第二次从一个活人身上感受到死气。

第一次，是从崔梦溪身上看到的。

不由得再次把打量的目光落在纪青夜身上，对方眼中游离着淡定从容。

“成家族大业，就没有心软手软的道理，如果人人都网开一面，还怎么在风口浪尖上立足？你应该比我更有经验才对。”

江泊亮吐了口烟圈，缓缓在空气中消散。

轻笑两声后，那双黑靴轻轻晃动着，纪青夜撑着自己的左脑勺道：“你们江家这种管理方式，弊处还是大过利处的。”

“用不着你操心。”

“当然了。”纪青夜起身，轻蔑一笑：“但你拿瘟疫害人这件事，我就是得操心。”

江泊亮的眼神如同蝎毒一般，阴沉压低着眼眶：“牺牲点人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那些人的命，现在，恨不得杀了老夫吧？”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动其他人可以，动我的人，就是不行！”纪青夜眸光一冷，继续道：“我看你是活太久活糊涂了！”

“你又怎么会懂老夫的心情呢？在江家落败之际，力挽狂澜，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扶起来，老夫就会去做！”

两人客套完后，终于绷不住撕开脸皮了。

纪青夜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把家族拖向深渊，到时候死无全尸，别怪老天待你们不公！”

“后事如何，老夫自然无怨无悔，只求……天佑我江氏一脉，不求闻达诸侯，至少保持荣耀，让后人看看我江家不是个可以小觑的角色。”

纪青夜已经对他张口闭口的“江氏”厌恶，说不通，懒得再费口舌，起身便走，留下江泊亮在身后呵呵的笑着。

……

回想到这，纪青夜敛去眸色，似乎被地上的惨叫声惊醒。

少女枫红如火的裙摆沾泥带灰，捂着眼睛恨不得想抠出来好缓解这种疼痛，嘴里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在念叨着什么。

自从刚才纪青夜说了“忍忍”之后，崔梦溪几乎在用力克制住自己暴躁的情绪，双手颤抖地抓住周围的一切，如同深海求生的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