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溪认真地看着纪青夜,用手掌阻隔距离,发现他浑身烫得厉害,显然是在发高烧。刚才听宫女是闹了一夜。
真不要命了。
“看够了的话,就起来吧。”
她伸出手指擦拭嘴唇,破皮发疼,像岩浆倒灌,合眼时,能感受到这万般炽热。
纪青夜微微双臂撑在她身旁。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这已经是纪青夜最大的理智,他心里波涛汹涌,想捡几个字眼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却发现自己看见她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说话啊!”拾缀许久,纪青夜依旧只能像个疯子。
崔梦溪越来越平静,忽然间就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像个神经病。”
本以为会激化矛盾,纪青夜像是被击中软肋,顿时丢盔卸甲,深埋在她颈间,哽咽如孩提。
“我不知道要怎么求你……至少,至少不要离开我。我见不到你,我真的要疯了。我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不是要杀我吗?你不是要杀我吗……你杀啊。”
崔梦溪嘴角顿在那里,一把推开了他。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她拔剑的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没有犹豫,看起来是真狠下了心,可只有崔梦溪自己知道,她拿剑的手在抖。
她还记得那日竹林里,纪青夜给她讲手抖的典故。
她不可能杀纪青夜的。
纪青夜往她的剑上靠,“你杀吧,只要你开心,想做什么都可以。”
崔梦溪脑海里拼命想搜出些侮辱人的词汇,可根本想不起来,她究竟要如何嘲讽纪青夜,让纪青夜死心,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像条狼狈的狗。
不,就像在垃圾堆旁捡不到食物的流浪狗,可怜,卑微。
无数辱人的词语闪过,最终,崔梦溪找准一个词。
“自作多情。”
这个词被她玩味地说出来,像手中锋利的剑一样,狠狠剖开纪青夜的心,一点一点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在脚底下踩碎,碾至齑粉。
这样的崔梦像极当年那个女杀手。
杀人嘛,杀之前,总要说一堆垃圾话,送送将死之人。
纪青夜被她这个词伤得体无完肤,仍旧迎上前,他不介意心口多一道伤。
他只知道,自己的理智完全丧失。
这天下没了崔梦溪,该有多无聊,多寂寞。就像他生涯中的年少时光,人人都夸他,可他仍旧觉得很无聊。
他若死了,崔梦溪的心或许会有一丝动容。
想到这,他竟然满足。
于是没有犹豫,纪青夜像昨晚那样努力赴死,只为求取她的原谅。
崔梦溪却霍然弃剑,痛苦得快死了,她看见自己的手在拼命颤抖,一瞬间的幻觉,手里又沾满鲜血。
一个温暖的怀抱瓦解了这片幻觉。
纪青夜抱着她,却被她猛然推开,看着她跌跌撞撞的离开这间大殿时,心里骤然化成灰烬。
他就呆呆的站在原地,忽然冷笑一下。直到那袭红衣狼狈的跨出门槛时,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你厌恶我到这般程度了……”
世上有比厌恶更残忍的字眼吗,他暂时想不出来。他掌心渐渐冰凉,心口上的绷带再次被血染透,一点点擦湿衣裳,顺着手臂落下。
他身形定定站着,半响,终于重新开口。
“齐叔。”
外面的人用一种年迈老沉的声音应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