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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卷49、一步登天(1 / 2)

二月初三日,皇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起銮,东巡泰山以及曲阜。

这一次同行嫔妃有皇贵妃,庆贵妃,颖妃、豫妃、容妃,顺嫔。

在这些随驾的嫔妃里,唯有顺嫔一人是新人。便从这样的际遇上来看,不知内里的人,也已经足够私下里议论,说顺嫔果然是皇上的新宠了。

这样的局面,皇太后自是高兴;可是永常在却再一次失去了陪同皇太后出巡的机会,又要眼睁睁看着顺嫔得意,她心下苦楚,却要狠狠摁住,绝不能表露出来。

她知道,至少目下,她的立场是与顺嫔在同一边的。顺嫔得宠,她在皇太后和皇太后宫里人面前,都只能表现出高兴来。

顺嫔临走之前,永常在还特地用自己的衣料赶着裁制了件披风,送去给顺嫔。

“……这回皇上奉皇太后东巡,依旧要走水路。这件披风是用石榴红闪金的缎子做成,在这早春的水路之上,水天都是蓝的,两岸新柳轻绿,都说‘榴花照水’,顺嫔娘娘穿这石榴红闪金缎子做成的披风,必定是最为鲜亮好看的。”

“顺嫔娘娘在一众随驾的主位中间儿,本就是最年轻貌美的;若再披上这件这件披风,自是如虎添翼了去。相信皇上立在御舟之上,自会在众人当中第一眼就看见顺嫔娘娘去。”

顺嫔近来也有些没适应永常在忽然的示好去。这简直是南辕北辙,忽然就直接掉头了,倒叫人很是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年轻的女子,能与众位嫔妃一起陪皇上出巡,哪个不想独得皇上的青眼去呢?

那一件好看的衣裳,便是必备。

可是顺嫔也有难言之隐——她家世出身是高,可是阿玛爱必达却因犯错,好容易从伊犁回京养病,这时候便不敢再出任何的纰漏,叫皇上再抓住什么把柄去。

顺嫔的母家便也不敢再将家里的东西往宫里送,这几年倒叫顺嫔只指着宫里的份例,以及皇太后的恩赏来过活。可是即便是到了嫔位,年例银子也只有二百两,宫里的节项又多,都不够使的。

而嫔位的份例衣料,如蟒缎、织金缎、闪缎等贵重的衣料,也每年只有一匹去;她又年轻,爱新鲜,过年刚做了新衣裳,这会子便没的用了。

永常在这会子送上的这件闪金的缎子披风,当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去。

“这叫我如何过意得去?”顺嫔虽捉住了披风,嘴上却还是推辞,“永常在你的份例本就不多,这一件披风所用的,又是废料极多……永常在送给我了,岂非是你自己倒没的穿了?”

永常在垂首淡淡憾然地笑,“瞧顺嫔娘娘说的,倒叫小妾无地自容了去。小妾留在宫里,这回也未能随驾,这样新鲜的好料子留着也是可惜了,总归没有用得着的地方儿。”

永常在说着黯然神伤,“况且顺嫔娘娘爷知道,小妾刚被皇上降了位份去,这会子只是微末的常在。若是还敢穿这样鲜亮夺目的料子去,皇上岂不是要叱责小妾没心没肺了去?”

“小妾已被皇上厌弃,哪里比得上顺嫔娘娘正是新宠……这样鲜亮好看的缎子,合该就给顺嫔娘娘这样的天子新宠穿用的。这颜色最合适顺嫔娘娘脸上的好气色,皇上看了心里也喜欢不是?”

顺嫔红了双颊,果然是榴花好颜色。

不管皇上实际上是如何待她的,可是至少如今从表面上叫外人看起来,她是皇上的新宠——甚至是唯一的新宠。

即便这身份其实暂且尚未坐实,可是现今的高位嫔妃,个个都是四十岁上下了,已经没什么希望再为皇家开枝散叶。也就是说,她们的位分也都是到头了,再没什么晋位的余地去了。

而年轻人里呢,也就她跟兰贵人、永常在三个人。

兰常在是侄女,自家人;而永常在这回也懂了认低服软。

顺嫔觉着,她的封号可真好,从此真的要一帆风顺了去呢。

照这个情势下去,她得宠,或者说进一步为皇上诞育皇嗣,是早晚的事。

皇帝奉皇太后先从水路到曲阜,赴阙里拜先贤孔子。

今年是东巡山东,比不得南巡的规模去,况且皇帝也要节省财力,故此只备大小共十二艘船。

顺嫔有了永常在襄助的这件披风,立在“安福舻”上,在水天碧蓝之中,当真独为鲜亮。

那“榴花照水”一词,顺嫔亦是当得起的。

每逢皇帝登上皇太后的御舟来请安,皇太后也总悄然打量儿子的神情。

儿子的目光,果然也曾多次落在顺嫔身上过。

顺嫔年轻啊,是所有随行嫔妃里最为年轻的一个。在一群四十岁的嫔妃中间,刚过二十岁的顺嫔自是新鲜得仿佛都能放出光来;更何况她身上这个石榴红色,又配上闪缎的纹理,也是所有随行嫔妃之中,顺嫔唯一敢穿的。

见皇帝如此,皇太后终于放下心来,暗暗含笑。

离开曲阜,再从德州登陆,皇帝奉皇太后登泰山,赴碧霞宫拈香。

皇太后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皇帝登泰山,自是要到山顶的岱顶行宫“云巢”,而皇太后因年事已高,要立在十八盘下的行宫驻跸。皇太后道:“皇贵妃、庆贵妃、颖妃、豫妃、容妃,她们个个儿年岁都不小了,我瞧着她们上一趟泰山,也都累了。尤其是皇贵妃,再不复乾隆十三年那时候的年轻气盛~”

皇太后将话说到这儿,婉兮心下就已经有数了。她淡淡含笑,静静等着皇太后的下文。

皇太后小心瞟一眼婉兮,这才又对皇帝道:“上泰山一趟,她们顾着自己还来不及,又如何伺候你去?便叫顺嫔陪着你吧。她年轻,又是头一回来泰山,伺候你得力,你又可沿途与她讲说讲说这泰山的种种妙宗。”

皇太后说罢,又看婉兮一眼,“皇贵妃这些年在我身边儿,深得我心。还是叫皇贵妃留下来,陪我住在十八盘下头吧。”

皇帝转眸望过来,目光与婉兮悄然一撞。

婉兮眸光一转,又朝皇帝腰带子上绕了一圈儿。

皇帝竟已会意,垂首低低一笑。

夫妻三十年,许多心意的交流早已不用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一抹微笑,已是足够。

今年是皇太后的八十大寿,皇帝自是凡事都不违拗,这便含笑应了。

皇帝登岱顶“云巢”行宫,这一次婉兮自己是中宫,而年轻人变成了今日的顺嫔;倒仿佛乾隆十三年那会子的时光倒转过来。

婉兮自也有一百个理由,如同当年的孝贤皇后一般,时时、事事都防着新人去。

可是婉兮却没有,她反倒专注于这山水神圣之中,每天都陪皇太后玩儿得很开心。

就连皇太后好几回细细打量她的笑容,竟也没挑出半点不真实来。

就连皇太后都不得不与安颐嘀咕,“那皇贵妃在后宫里,真是要活成精了。”

都说后宫多怨女,但凡进了后宫的女人,又有几人还记着什么是真正的笑的?不过都是虚饰出来的,有时候甚至要打掉牙齿和血吞。

可是这皇贵妃此时却并没有因为顺嫔而不高兴,反倒是真正寄情山水,得山水之乐了。

安颐便道,“倒也是的~想想皇贵妃都到了这个岁数,皇子和公主爷都生了这么些,位分也到了皇贵妃去,她还有什么好争的,又有什么不知足去?”

“如果拥有了这么些的皇贵妃,这会子若还千防万防的,那倒是她自己在败自己的福气了。”

皇太后都是叹了口气,“道理说的是简单,可是从前孝贤和那拉氏两个,却都没能做到啊。”

不管怎么说,皇贵妃只要不跟她对着干就行。她将顺嫔放在皇帝身边儿,若皇贵妃横档竖扒,又或者在她面前耷拉脸子,那她必定不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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