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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121、管你是鬼是神,都有送走那一天(毕)(2 / 2)

那拉氏瞟德格一眼,“急什么,叫她立在廊下候着。天还没亮,就说我还没醒呢。”

“待得醒来,洗漱又是一应的规矩;况且还要更换吉服,便暂且不便请她入内。等我换好了,自然与她见面。”

那拉氏在自己的寝殿里,带着身为中宫的矜傲,不慌不忙,抻足了时辰,慢慢儿地更换着吉服。

窗棂之上,夜色点点被晨曦漂淡;晨光一点点,照亮了花窗格子。

好在吉服庄重,金领约、彩祱、风钿等搭配的零碎儿多,自有借口叫她这般抻了时辰去,谅那立在场外廊下的令贵妃也说不出什么来。

谁叫令贵妃今儿就是有求于她呢?既然有求于人,就得学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便是皇上在小十五出生后这两年来,已是越发乱了规矩,有意无意模糊了皇后与贵妃中间的区隔去,可是她今儿却要给扳正回来!

真应该叫所有人都来瞧瞧,什么是皇后与贵妃之间的区隔,那就是皇后身在殿中坐,贵妃恭立在窗外廊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儿都不敢催!

这才是嫡庶有别,这才是后宫该有的样子!

那拉氏终于满意了,这才穿着明黄的吉服袍,配了满分的凤钿,踩着高高的旗鞋,摆足了正宫的架势,缓步迈出门槛来。

婉兮便忙蹲礼。

那拉氏回眸看了塔娜一眼,却将手从塔娜手中抽回来,有意无意前伸,递到婉兮面前。

口中倒是说,“贵妃起来吧。有些日子没穿这明黄的吉服了,累赘零碎儿都不少,倒费了不少的光景,叫你久等了。”

这般的攒足了做派儿,又是做给谁看呢,婉兮何尝不明白。

婉兮便是在廊下整整站了近一个时辰去,踩着高高的旗鞋,整个身子都僵了,可是却并没有什么怨恼的。

婉兮自自然然地满面微笑,这便有眼力见儿地用自己的掌心托住了那拉氏的手。

“主子娘娘说笑了,妾身如何当得起呢?主子娘娘是正宫,自然理当衣冠隆重。话又说回来,主子娘娘这般郑重其事,又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了妾身所出的十五阿哥去。”

那拉氏满意地笑了,“哎哟,贵妃果然没忘了规矩去。”

那拉氏偏首,目光落在婉兮托着她手的姿势去,“瞧瞧,贵妃也没忘了从前在孝贤皇后宫里,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那拉氏得意地瞟了塔娜等人一眼,“都学着点儿。瞧你们粗手粗脚的,还比不上令贵妃会伺候主子~~”

塔娜等人对视一眼,便都给主子撑台,忍着笑上前半蹲,“奴才谨遵皇后主子的懿旨。”

玉蝉、玉萤两个早已恼得瞪圆了眼去,婉兮自己倒是淡淡一笑,回眸盯住她们两个,示意不必在意。

婉兮只含笑道,“……那妾身就这般扶着主子娘娘,同赴五福堂吧?”

婉兮说着似不经意地回眸,问玉蝉,“桂元来启,说他先到供前拈香行礼,是几时的事了?”

玉蝉紧咬牙关,恨恨瞟一眼那拉氏,沉沉道,“是寅时的事儿了!”

婉兮笑笑,抬眸问塔娜,“我来得急,倒没带了怀表来。倒劳动塔娜姑娘帮我瞧瞧,这会子已是几时了?”

塔娜便再是皇后跟前的掌事儿女子,却也不敢不将贵妃的吩咐当成耳旁风,这便赶紧看了那拉氏一眼,却也还是只好回身去看墙上的挂钟。

犹豫了一会子,塔娜才一歪嘴角,“……已近卯时了。”

婉兮这才恍然大悟般张了张嘴,“哟,都快一个时辰了啊!怕是桂元、太医和一众护军校尉们都是久等了。”

说到此处,那拉氏心下才略微紧了紧。

终究今儿这事儿不止她跟令贵妃,还有太监、太医和那么多外头的护军校尉们呢。

便是令贵妃不敢往外说什么去,可是终究众目睽睽、人多口杂,指不定谁往外嚼舌头去!

若是叫皇上和皇太后知道了,倒又是一场麻烦。

那拉氏便扬起下颌,“哟,都快卯时了啊?我就说今儿这吉服的零碎儿费事,倒没想到能这么耽误工夫儿了去。”

“可是这吉服的服制,终究是祖宗们一代一代定下来的,咱们这些当晚辈的,便再怎么不耐烦,也不能给改了不是?”

那拉氏说着傲然瞟了婉兮一眼,“令贵妃,你说呢?”

婉兮含笑点头,“主子娘娘说的是,今儿是送圣行礼,便必得郑重其事,故此咱们才该穿这全套的吉服来,以示礼敬。”

婉兮眸光静静流转,“只是,送圣总有吉时,若是误了,反倒是对诸圣不敬。”

“咱们大清的历代先祖,与诸天神圣,都是咱们不该怠慢的。主子娘娘说呢?”

那拉氏被怼得哑口无言,偏婉兮还是这般柔柔软软说出这番话来的,叫她就是想挑刺儿,都挑不出什么来。

她尴尬地扬了扬脖儿,也只能道,“那咱们就走吧,就别再在这儿磨嘴皮子耽误工夫儿了!”

卯初一刻,那拉氏终于与婉兮一同来到“天然图画”,依例到供前拈香行礼。

桂元等的都一脑门子的汗,他寅时行完的礼,怎么都没想到这二位主子直耽误了一个时辰才过来,险些就误了时辰去。

都是宫里伺候的老人儿了,便是令贵妃不当着他的面儿解说,他又如何不明白这迟到是谁在搅事儿呢?

十五阿哥可是令贵妃亲生的皇子,令贵妃自等不及早早来送圣,早一时送走诸圣,十五阿哥便是早一时宣告大功告成。

既然不是令贵妃的事儿,那究竟是谁在耽误工夫儿,便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那拉氏也是理亏,好歹前头摆够了谱儿,尤其令贵妃态度也谦恭,倒叫她顺了气儿,这便在拈香行礼的时候儿,也算尽心尽意了。

行礼完毕,她还循例到五福堂东进间去,与婉兮一同去亲自探望了小十五。甚至就在小十五身边儿坐下来,还仔细询问小十五身子可舒坦了,这些日子来怕不怕。

小十五刚睡醒,胖小子正是浑身还酥软的时候儿;面上的结痂已是脱落了,长出新的皮肉来。只是他本就生得白白胖胖,故此他脸上竟是看不出任何的瘢痕来。

从前若是换了旁的孩子,至少那瘢痕还要被日晒些日子才能均匀了;而有些更是要留一辈子的瘢痕去,倒是留下麻子坑儿了。

小十五自己也知道不用再藏猫猫儿了,也是摇头晃脑地乐,“圆子不怕,睡醒一觉,就已好啦!”

在畔伺候的几位查痘太医也都笑,都说伺候过这么多位皇子公主种痘,十五阿哥却是独一个儿种得乐乐呵呵,整个过程没哭过一声儿,都只是乐的。

这话便叫那拉氏又有些刺耳起来,她便霍地站起身来,“香也拈了,礼也行了。我还要去给皇太后请安,这便走吧。”

那拉氏要走,婉兮也不得不一起走。语琴在畔蹲礼相送,眼底都是压不住的恨。

——好歹是正宫皇后,好歹是皇子的嫡母,便是怎么急,便在这儿多站会子,等送圣的仪式都完成了再走,就不行么?

婉兮上前握住语琴的手,紧紧握着,“……姐姐高兴些儿。今儿是咱们圆子的好日子,自更是该乐乐呵呵的。”

婉兮说罢,凑在语琴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果然叫语琴面上一亮,眼底已是泛起惊喜。

婉兮点头,“我便将圆子都托付给姐姐,我先陪着皇后回去了。”

那拉氏与婉兮乘小舟离岛,桂元这边便高声宣告,“请诸圣入轿——”

送圣仪式,顾名思义就是将各位主痘症的神圣都从小十五身边儿送走了,这便是小十五正式逃过了痘症之害,平安顺遂了去。

蔡世俊等四位太医早穿了吉服,身披红缎,头插金花,随着桂元一起到供前拈香行礼。

瞻礼太监和小太监们,依次将诸圣请入轿中。

之前所供的正中三位、东厢三位、西厢三位诸圣,分别乘坐事先预备好的三顶轿子,由桂元率太医、太监等岛上伺候的人,再加上请香炉香盘首领四名,请轿子、打执事、提香炉的掌仪司太监二十三名,另外还有几十名“中和韶乐”的乐手,浩浩荡荡、吹吹打打,从正甬路横穿圆明园。

这支声势浩大的送圣队伍,从“桃花春一溪”正门往南,由“九洲清晏”后的韶景轩、果园岭出西南门。

西南门外,早已翘首恭候多时的一百六十多名护军校尉们也汇入进来,一路笙管齐鸣,箫鼓动地,直奔西马厂。

到达西马厂后,送圣队伍及参军校依次排开队列,掌仪太监将法船、马、轿子、法器执事等摆设停当,桂元拈香行礼,奠清茶三盅。四位太医和瞻礼太监爷里列班行礼。

礼罢,便在此处,将纸船、纸扎物品都焚烧,祭给诸圣。

当乐声火光在西马厂辉映天地之时,婉兮正好陪着那拉氏,已然回到了“长春仙馆”码头前。

立在宫门口,面向西,默默为小十五谢诸圣护佑的恩德。虽说没能亲身参与这最后的仪式,可是婉兮心下却无遗憾了。

婉兮这才歪头望住那拉氏和塔娜一笑,“主子娘娘说,叫姑娘们都与我学着些儿。主子娘娘便是抬举姑娘,姑娘还不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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