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连寻与苏雪凝拜访凌玄门回来后,连夜离开了“道坛”之事，很快就在依旧赖在道坛北院的众人中传开了。

他们眼看着，道元门的人都吃了玄祖金仙的闭门羹,自然不敢继续自讨没趣。于是,他们在次日纷纷向方谦生告退。

黎风羿本就不愿多做叨扰，一直是碍于父命不得不为,这下正好可以趁机速速回了炼器阁。

*

穆湘站起身来,寻找着光亮的指引，但这一关似乎有所不同。

周边的混沌黑暗，寂静无声,是低沉的，压抑的，仿佛要将穆湘永远禁锢在此处。

穆湘不敢轻举妄动，她伸出手,围着身周探究了一圈。

一臂之内，没有阻碍。

穆湘的紧张缓和了一些。她迈出左脚，却又觉得不够妥当，于是缩回半步，点起脚尖踩了踩地面。她发觉碰到了实实在在的承托物时，又将左脚向前挪着踩了几寸。

外间不是悬崖峭壁，不会跌落。

确认好这些后，穆湘鼓起勇气,踏出了一步。

“噌——噌——噌——”

忽然,以穆湘脚边那处为始，光亮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不一会儿，穆湘所踏之物，就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中纵横的十九线溢出光芒，将整个棋盘照亮。

穆湘转头看去。

她方才所踏之处，留下了一抹“黑影”。

穆湘想要挥散那抹“黑影”，却只是徒劳。“黑影”看似缥缈，实则很是坚.挺。

“落子无悔。”

虚空中传来空灵之声。那声音，与穆湘修习“窥天之法”时所听到的并不相同。

穆湘在踏入阵法后，还是初次听到有人说话。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谁啊？引我来这里干什么？”

然而，那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

穆湘不甘心，她喊道：“你如果想保持神秘，不肯说也没关系。你最起码先告诉我，我要跟谁下棋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难道要我自己跟自己下吗？”

穆湘话音未落。

前方不远处的棋盘界线中，涌动起白色的流光，汇聚于某点。

白色的流光好似轻烟袅袅，飘动于交叉点上，终是化作一个人形。

眼前的人，身披白袍，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双眼，既陌生又熟悉……

白袍人向左移动了一步。

原先的交叉点上，果然留下了一抹“白影”。

穆湘相应的走了一步，又留下一抹“黑影”。

可这样不就相当于，走一步想两步？

她虽然知道围棋要高瞻远瞩，走一步看十步，但她还真没接触过，这种永远先行一招的路数。

好在，原来在精神疾病康复中心，有一个爱下围棋的老头。那个老头在康复中心是个另类，他不爱找麻烦，就爱下围棋，还时常拉着穆湘下。这样一来，穆湘对围棋也不算一无所知。

穆湘定了定神，调整惯性思维，按照规则以身为棋，与白袍人下得难分难解。

不过，很快，穆湘就处于被压制的局面。

对面的白袍人那双清亮的眼眸，就如能看透人心一般，总是先一步预测到，穆湘的下一子会落在何处。

难道真的是个绝顶高手？那又该如何下赢呢？

穆湘蹙起眉间，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因为白袍人明显有很多不足，比如举棋不定，再比如攻势有时过于冒进。

完全不似大家所为。

倒像是……

穆湘不敢轻易断言，她试图去思考前几个阵法的闯关规律。

穆湘上一关踏出星河，见识了天地万物。上上关揭开画卷的众生相，懂得了众生皆苦……

见众生……见天地……

那这一关岂不是见自己？

所以说，和她下棋之人，是她自己？

穆湘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她不由感觉背脊一寒。

不过，第一关又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恶趣味？神武非凡什么鬼？

穆湘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关必定是“见自己”。

穆湘犯起了愁。

和高手过招，或许能够侥幸下赢。和自己，那不就跟对着镜子下棋似的，怎么可能有赢的几率。

不对！

穆湘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缓缓勾起了唇角，“谁说我一定要赢了？”

穆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白袍人是根据她的路数，去走下一步，那她就反向推测白袍人的必走之路。

一步一步，引导白袍人步入陷阱。

当穆湘走出最后一步时，她抬眸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漾出笑容，“和局。”

她唤了句，“穆湘。”

这二字荡起层层波动，白袍人身上的白袍渐渐消散，露出与穆湘别无二致的容颜。

只是她的神色比起穆湘更冷几分，也难怪穆湘一开始没能认出来。

穆湘叹道：“我永远也不可能真的赢过自己，但我能审视自己，找出桎梏并走出桎梏。这样，也就达到了‘赢’的目的。”

语毕，“穆湘”与棋盘应声消散。

*

夜色已深，繁星满天。

老头在茅草屋外一直守着，为穆湘护法。

老头仰首观察星象，苏雪凝那颗本命星正缓缓褪去光芒，黯淡下来。

倏地，老头看向某处，他感觉到了结界的异动。老头一甩蒲扇加固结界，转而叹了口气，“命数。”